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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渐深,明月悬挂在半空。

  清辉透过书房的落地窗,在地板上拉出冷寂的影子。

  顾沉砚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二楼。

  他下意识地走向书桌,想继续查看那份意外发现的大哥的病历,指尖却落了个空。

  刚才被他放在桌角的那个厚实的牛皮纸袋,不见了。

  顾霆琛眉头紧锁,目光在桌面上迅速扫过。

  文件堆叠依旧,唯独少了那份密封袋。

  “赵伯?”他扬声喊道,门外没有立刻回应。

  一种说不清的预感让他心头一沉。

  顾沉砚快步走出书房,却发现楼下空无一人,又急忙走向庭院。

  刚推开后门,一股呛人的烟味就混着夜风的凉气扑面而来。

  顾沉砚的视线锐利地扫过后院,瞳孔骤然一缩。

  不远处的角落里,管家赵伯正背对着他,佝偻着身子,蹲在一个铁皮桶前。

  桶里大火燃烧,吞噬着纸张,赫然是他刚才还在寻找的那份病历。

  “赵伯!”顾沉砚声音骤然变冷,大步流星地走过去。

  赵伯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猛地回头,脸上闪过一丝来不及掩饰的惊慌。

  他下意识地想用身体挡住那个铁桶,但已经晚了。

  顾沉砚的脸色在月色和火光的映照下,难看至极。

  他盯着铁桶里即将化为灰烬的东西,又看向眼神闪烁、不敢与他对视的老管家,声音压着怒火。

  “你在烧什么?我桌上的那个文件袋,是不是你拿走了?”

  赵伯嘴唇嗫嚅了一下,避开他逼人的目光,低声道。

  “少、少爷,就是一些没用的旧东西,老爷子生前吩咐过,等他走后,要处理干净。”

  “处理干净?”顾沉砚的声音冷得像冰。

  “包括我大哥的病历?爷爷什么时候吩咐的?为什么我从来不知道?”

  男人的目光如炬,紧紧盯着赵伯。

  老管家在他的逼视下,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眼神慌乱地飘向别处,声音也更低了。

  “是、是老爷子的意思,具体为什么,我也不清楚,只是照吩咐办事……”

  顾沉砚攥紧了拳头。

  他清楚地知道赵伯在撒谎。

  那份病历被藏得那么隐秘,如今又急着被销毁,背后绝对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但眼前这位老人,在顾家待了几十年,几乎是看着他和大哥长大的,与爷爷更是情同手足。

  他不能、也无法用对待下属的方式强行逼问。

  心底升起深深的无力感和疑虑。

  顾沉砚最终只是沉沉地看了赵伯一眼,目光复杂,包含了警告、失望和不容置疑的坚决。

  “这件事,不会就这么算了,等葬礼结束后,我会亲自查清楚。”

  说完,他不再看那堆燃烧的灰烬,转身大步离开。

  ……

  回到房间。

  顾沉砚习惯性地拿起手机扫了一眼,就是这一眼,让他浑身的血液几乎瞬间冲上头顶。

  #冷血女医生当街羞辱残疾乞丐#

  #裴烬未婚妻人设崩塌#

  几个热搜标题映入眼帘。

  顾沉砚猛地坐起身,点开视频,看着画面里那个被纠缠、被误解,却依旧挺直脊背、眼神冰冷的宋南星。

  再翻看下面那些不堪入目的辱骂和诅咒。

  他额角青筋暴起,胸腔里的怒火几乎要炸开。

  裴烬是怎么做事的?

  就看着别人这样辱骂她?

  顾沉砚立刻就要拨通陆氏法务部负责人的电话,想用最严厉的手段让这些喷子闭嘴,让那些无良媒体付出代价。

  然而——

  下一秒,页面刷新,新的热搜以更快的速度窜了上来。

  #职业乞丐装残疾骗财#

  #反转!冷血女医生实为火眼金睛#

  #我们欠她一个道歉#

  顾沉砚愣住了。

  他迅速点开最新爆料,看着视频里那个“残疾人”生龙活虎地从奔驰车上下来。

  看着网友们的评论风向瞬间逆转,纷纷向宋南星道歉……

  顾沉砚紧绷的身体骤然一松,重重地靠回床头。

  危机解除了,她没事了。

  可是……为什么心里反而空落落的?

  每一次,似乎总是在她需要的时候,他晚了一步。

  上次是这样,这次又是这样。

  一种难以言喻的懊恼和苦涩弥漫开来。

  顾沉砚靠在枕头上,不知不觉,意识很快被拖入了沉重的梦境。

  这次的梦,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清晰,清晰得令人窒息。

  他仿佛幽灵一样,站在熟悉的客厅里。

  他看见死去的大哥顾霆琛坐在沙发上,面色冷峻。

  而七年前的宋南星端着一杯水,小心翼翼地递过去。

  “霆琛,喝点水吧。”

  “拿开。”

  顾霆琛甚至没抬眼,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

  他随手一挥,水杯被打翻在地,玻璃碎裂,水渍溅湿了女人的裙摆。

  宋南星僵在原地,手指微微颤抖,眼眶瞬间红了。

  她却咬着唇,一声不吭,默默地蹲下去收拾碎片。

  梦里的顾沉砚心脏猛地一缩。

  他想冲过去拦住顾霆琛,想扶起她,却发现自己的身体无法动弹,发不出任何声音。

  这时,场景猛地切换。

  那是在一个雨夜,宋南星浑身湿透地站在门外,像是等了很久。

  顾霆琛的车才缓缓驶入,只是下车后,他甚至没看她一眼,径直从她身边走过。

  “霆琛,我……”

  “我很累,别来烦我。”

  顾霆琛冷声打断,语气里是全然的厌烦和不耐。

  只剩下她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夜里。

  女人单薄的身影被雨水冲刷着,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那双明亮的眼睛里,只剩下一片死寂的灰败和绝望。

  “不……不是这样的……顾霆琛!你不能这样对她!”

  梦中的顾沉砚心如刀割。

  他拼命地想呐喊,想冲过去为她挡开那些冰冷和伤害。

  却只能像个局外人一样,眼睁睁地看着。

  感受着那清晰的、近乎窒息的疼痛和心疼蔓延至四肢百骸。

  那些曾经模糊的片段,此刻变得无比清晰。

  每一帧画面,每一句冷语,都像最锋利的刀子,凌迟着他的心。

  顾沉砚从未如此清晰地直面过她曾经承受的委屈和伤害。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长达七年的冷暴力,一个个扎心的片段,让他在无声的呐喊和的痛苦中辗转反侧。

  直到黎明前的微光透过窗帘缝隙,顾沉砚才从梦魇中惊醒过来。

  他猛地坐起身,心口还在隐隐作痛。

  虽然以前也闪过类似的片段,却从来没有昨晚梦里的那样清晰。

  细节的就好像,他曾经亲自经历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