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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四十五章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怎么会……”

  沈墨猛地摇头,仿佛要甩掉什么可怕的记忆。

  他眼神里充满了警惕和后怕:“不……你不该记得……”

  “那些事……那些事早就该被掩埋了……”

  他语无伦次,下意识地想要后退,仿佛宁栀不是故人之女,而是一个会牵扯到可怕过去的灾厄。

  宁栀的心脏止不住重重地擂了两下。

  她并非是恐惧,而是一种近|乎亢奋的紧绷。

  沈墨越是恐惧回避,

  恰恰说明他知道的远比她想象的更多,更重要。

  看来,光提还不够,得让他自己不得不说出来才行。

  宁栀面上露出一丝茫然与哀戚,长睫微垂,掩去眸底一闪而过的精光。

  她轻轻吸了吸鼻子,嗓音轻飘,带着一种努力回想却又支离破碎的脆弱,眼神也染上了追忆往事的空洞:“栀儿……确实记不清太多具体的事了。”

  “只隐约记得……那年冬天特别冷,府里突然来了好多好多人,穿着很吓人的衣服……”

  “爹娘把我藏在娘亲的床最里面的暗格里,叫我无论听到什么,都绝对不能出声……”

  宁栀她顿了顿,仿佛在努力组织语言,又像是被回忆刺痛,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我在那黑漆漆的地方躲了不知道多久,又冷又怕……”

  说到这里,她声音止不住发颤,抬起眼,眼眶已然微红,眸光含泪地看着沈墨,眼神却无比澄澈无辜。

  就仿佛当年那个一夜之间失去所有亲人的孩子,却又盛满了无法言说的恐惧。

  “后来好像听到很多哭喊声,一堆人在摔东西……再后来,就安静了,静得可怕……”

  她微微偏头,声音带着梦呓般的恍惚:“等我偷偷爬出来的时候……家里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了……只有……只有地上……”

  宁栀恰到好处地停顿,没有说下去。

  她嘴唇微微颤抖,脸色苍白如纸,纤瘦的肩膀控制不住地轻颤起来,仿佛光是回忆那些就用尽了所有力气。

  她没有再说下去,但那盈满泪水的眼眸,那脆弱颤抖的身姿,比任何描述都更有冲击力。

  然而宁栀长睫之下却闪烁着几分清明。

  钩子已经下了,线也放了,就看他咬不咬钩了。

  不说破,才能勾起他的记忆,最大限度地激发他的愧疚。

  虽然当年那些事确实是宁栀心底最深处的隐痛伤疤。

  可她没有一时一刻的忘记。

  她甚至时长强迫自己去回忆那些惨状,让自己将每一瞬间都刻在骨髓里。

  所以即便此时此刻,宁栀也早已对曾经那些事没了当年的畏惧与痛苦。

  只剩下一定要复仇的深深恨意。

  而宁栀现在要做的,就是刺破沈墨的良心。

  【卧槽!妹宝这演技!我见犹怜!眼泪说来就来!】

  【沈墨快扛不住了!看他那表情!】

  【啊啊啊妹宝描述得好有画面感,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当年她才多大啊,躲在暗格里听着全家被杀……太残忍了!】

  【沈墨你要是再不说,你就是帮凶!(道德绑架启动)】

  【虽然知道妹宝在演,但我还是心疼了呜呜呜……】

  【顶不住了,这谁顶得住啊!】

  宁栀扫过弹幕,心中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

  演?

  不,她只是尽她所能的,去利用她能够利用的一切。

  包括自己的伤疤。

  不然这么多年,她早就被江家给生吞活剥了!

  哪里还能活着等到沈墨出现?

  果然,沈墨听着宁栀这般描述,顿时如遭雷击,踉跄一步。

  他老脸上血色尽褪,嘴唇哆嗦着,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

  宁栀描述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在他心口反复凌迟。

  那些被他努力尘封的记忆,再次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别说了……孩子……别说了……”

  沈墨痛苦地闭上眼,泪水从指缝溢出。

  他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颓然跌坐在椅子上,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

  就是现在!

  只差最后一步了!

  宁栀深吸一口气,趁势上前半步,那双蓄满了泪水清澈见底的眼眸,盛满了无尽哀伤与渴望,一瞬不瞬地望着他,

  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恳求与无助:“沈世伯……”

  她轻轻唤道,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音:“这些年,我总反复做同一个噩梦……”

  “梦里一片望不到边的血红,冰冷刺骨,我拼命跑,却怎么也跑不出去,很怕很怕……”

  “可每次惊醒,除了浑身冷汗,脑子里却空空荡荡,什么缘由都想不明白。”

  宁栀微微蹙眉,脸上流露出茫然与无助:“我就像活在雾里,不知道自己从何处来,父母因何而去……”

  “世伯,您是我父亲故交,您一定知道些什么,对不对?”

  “求求您……告诉我好不好?我爹娘……他们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他们……到底是怎么没的?”

  此刻的宁栀,将一个渴望知晓父母死亡真相,挣扎而可怜孤女演绎得淋漓尽致。

  【卧槽!妹宝这演技!绝了!眼泪说来就来!】

  【这谁顶得住啊!沈墨快说!不说不是人!】

  【代入感太强了,我已经开始心疼了呜呜呜……】

  【快告诉他!告诉他!急死我了!】

  【妹妹别哭,妈妈抱抱!(bushi)】

  每一句询问,都敲打在沈墨那脆弱愧疚的良心上。

  “他们……他们是极好、极好的人啊……”

  沈墨猛地睁开眼,眼中布满了血丝,悲愤与积压多年的痛苦瞬间决堤。

  他一把抓住宁栀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嗓音嘶哑中充满了无尽的冤屈与恨意:“你爹宁远之,光风霁月,才学品行,满朝皆赞!”

  “你娘阿沅,温婉贤淑菩萨心肠!他们不该是那样的下场!不该啊!”

  他的情绪彻底失控,压抑了太久的秘密仿佛终于下定决心找到了宣泄口:“是有人害了他们!是那些豺狼虎豹!”

  “你爹……他是因为撞破了天大的秘密!他在兵部查账,发现了……发现了通往北赤黎的银钱线!”

  “那数额巨大,时间就在先太子兵败前!这是通敌!是卖国!是有人要构陷先太子,要断我大耀根基啊!”

  “你爹想查,想留下证据……可他们……他们察觉了!”

  “他们就下了毒手!抄家!灭门!不留活口!他们连你娘都不放过!连你都不放过啊!”

  沈墨吼出这些话,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瘫软下去。

  只剩下压抑到绝望的呜咽。

  宁栀怔愣地看着近|乎崩溃的沈墨,感受着手腕上传来他因激动而无法控制的颤抖。

  通敌卖国!

  构陷先太子!

  她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椎直窜头顶,脑袋更是嗡嗡作响,眼前甚至有一瞬间的发黑!

  宁栀一直以为父母只是党争倾轧下的牺牲品……

  却从未想过,背后竟可能牵扯到如此骇人听闻的……通敌叛国!

  【实锤了!果然是构陷!】

  【一家子死得好冤啊!】

  【这幕后黑手到底是谁?!能力这么大!】

  【宁爹是真刚啊,这都敢查!】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沈墨的声音抖得厉害,已是老泪纵横,泣不成声:“我……我当时恰好在场,侥幸躲过一劫,却不得不装疯卖傻,苟延残喘……才能活到今天……”

  宁栀跌坐在那里,手腕上传来沈墨因激动而无法控制的颤抖。

  这触感如此真实,连同那字字泣血的指控,狠狠地砸在她的心上。

  通敌卖国……构陷储君……

  她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四肢百骸都僵住了。

  她终于明白,为何当年案件被捂得如此严实,为何江家对此讳莫如深!

  这背后牵扯的,不仅仅是皇权斗争。

  更是足以颠覆朝纲,诛灭九族的通天大案!

  可是,那位高权重的通敌者……到底会是谁?!

  一个模糊可怕的猜测,在她心中逐渐成形。

  但下一秒,一股极其强烈的念头使宁栀骤然清醒过来。

  她强压下了心中翻涌的惊涛骇浪。

  不能乱!

  对,不能乱!

  宁栀死死咬住舌尖,直至尝到了一丝甜腥味,痛楚让她混乱的思绪瞬间冷静不少。

  她嗓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眼底却逼迫自己保持着一丝清明,追问道:“世伯,此事关乎重大,您可知……家父当年,可曾留下什么……线索?”

  沈墨抬起泪眼,警惕地看了看四周,才凑近些许,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道:“远之谨慎……他只对我说,证据……或许藏在……”

  “他昔日最常去的一处地方……”

  话音未落,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沈墨如同惊弓之鸟猛地缩回身子,脸上血色尽褪,慌乱地站起身:“我……我得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