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明女律官 第一百二十八章:良药苦口

小说:未明女律官 作者:馥芮白 更新时间:2025-12-20 06:53:23 源网站:2k小说网
  “一起?”

  沈蕙笙“邀请”那两个字刚落地,萧宴舒整个人明显怔了一下。

  就像是——被点到什么最不设防的地方。

  下一瞬,他把所有的反应都压进了一声轻笑里,声音温温的:“沈讲官,这是在……可怜我?”

  沈蕙笙眼睛微睁,正要解释:“殿下,我不是——”

  萧宴舒却偏偏抬手打断,动作轻轻的,像是怕她继续说下去,会否认什么:“罢了。”

  他重新倚回车沿,凤眼轻挑,慢慢笑开:“怎样都好,本王随你。”

  轻飘飘一句,落在沈蕙笙耳里,却带着某种淡淡的、不太好形容的重量。

  她抬眼去看他——

  那人仍是懒散的笑,姿态随意得像从不把什么放在心上,仿佛刚才那一点被戳痛的情绪,只是她的错觉。

  可偏偏,正因为他装得太轻松,她心里那点愧疚,反而更往下沉了几分。

  “上车吧,沈讲官~”萧宴舒抬指掀开车帘,动作漫不经心,尾音拖得慵懒,像是不在意她来与不来。

  可她站在原地,却分明看得清楚,他按在车沿的指尖,在那一瞬,悄无声息地绷紧了。

  她微微怔住。

  总觉得——自己若不坐上去,下一刻他那笑意里,就会溢出一种她难以承受的落寞。

  ……可那又怎么可能呢?

  如今的他,明明最是众星捧月……

  她心口轻轻动了一下,只得压下那点莫名的迟疑,走上前去。

  “那就叨扰殿下了,你介绍的大夫,确实医术高明。”

  她才刚抬脚上车,一股轻得几乎没有重量的气息便从身后掠过。

  萧宴舒轻声一笑,像是终于讨到了点甜:“哎,本王就知道——你还是念着我的好。”

  那声笑从喉间溢出来,混入车内那熟悉的幽香,轻得像羽毛,在一瞬间像贴着她耳尖擦过似的。

  她一回头,便瞧见是萧宴舒跟着她上来了,就站在离她身后不近不远的距离,衣袂扬起,撩拨起一丝若有若无的暖风,从她背后轻轻地裹了过去。

  她的指尖微紧,耳尖毫不争气地浮上薄薄一层红。

  萧宴舒这时候倒是大大咧咧像没看见,径直坐下后拍了拍身旁那处主位软榻:“沈讲官快来,本王可不常给人让座。”

  她没去看他,却还是坐了下去。

  他像是早就算准她会坐似的,手一抬,便从身侧拿起靠枕,随意得仿佛只是顺手而为,却又自然得没有半分突兀,轻轻递到她手边。

  “靠着点,本王车颠。”

  沈蕙笙:“……”

  她抿了抿唇,故作沉静地接过靠枕,内心却忍不住吐槽:这车的软榻能把人包进云里,要是这也叫颠,那其他人的马车怕是得叫“地震”。

  好在,她也算见怪不怪了,毕竟三皇子的衣食住行,从来都是奢得明目张胆。

  软榻铺着的是乌云貂;靠枕内坠着十两半落霜绒;就连帘钩,都比东宫案上用的玉器还精致。

  可不知为何,她心底却腾起一阵轻轻的空。

  明明奢华堆满了眼,却半点烟火气也没有,连那缭绕的香气,都轻得像是稍一怠一口气,就会散掉。

  她眼神轻轻一动,几乎是本能地撑起了一点笑意,将方才那点心疼压得干干净净。

  她侧过头,仿佛只是随意寻个话题般问道:“你这……究竟是什么香?”

  这香她明明闻过许多次,这还是她第一次问。

  第一次,主动找话说。

  第一次,小心翼翼地避开了他的敏感。

  萧宴舒正半倚着,指尖拨着帘角,听到她的问话,动作轻轻顿了半分。

  他挑眉:“沈讲官想打探本王的私房香料?”

  沈蕙笙:“……”

  他见她被噎住似的安静了一瞬,低低笑开:“旧方子。”

  沈蕙笙轻轻一愣:“旧方子?”

  “嗯。”他望向窗外,声音放得极轻,“有人以前……说这味道不烦人。”

  他说得太平静,平静到让她心口莫名一紧。

  “那……你自己喜欢吗?”

  萧宴舒看着她笑了,笑得敷衍又轻:“我?我用什么不都无所谓?”

  沈蕙笙眉心轻皱,方想再说什么,萧宴舒却低头整理起袖口,像是完全不知她心底那点起伏。半晌,他才淡淡开口,语气轻得像风:“你闻了三年,今日才问。”

  “我……”她想答,却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他没有抬头,也没有表现什么,只把袖口整理平整,姿态落落大方,仿佛方才那点失神,是她看错了。

  “……无妨。”他说得轻极了,凤眼在垂下的一瞬,悄悄暗了半寸:“本王不过随口一言。”

  “殿下……”

  沈蕙笙话刚起了个头,想告诉他,他并非无人在意,可马车已在何氏医馆前稳稳停下。

  萧宴舒率先掀帘,侧身为她让出一条路:“到了。”

  她终是把话咽回了喉咙。

  可那酸涩的滋味却在舌尖打转,像没来得及吞下的苦药,恰与门内飘出的草药气息如出一辙。

  那味道轻轻一撞,她眉心便又不自觉地紧了几分。

  萧宴舒瞧见了,语带调侃地笑她:“我还以为沈讲官天不怕地不怕——怎地也怕良药?”

  她立刻像是被人一下戳在软处,双颊又飞起一阵红,低低嘟囔:“才没有。”

  萧宴舒忍不住笑出声来,抬眉道:“良药苦口,沈讲官可知?”

  “我又不是小孩子。”她没好气回他一句,声音却软下去半分。

  她原以为他会继续调侃她,可他原本带笑的眉眼,竟在这一瞬慢慢敛下来。

  “沈讲官。”萧宴舒语调轻轻一沉,忽然靠近了她半寸。

  他俯身,在她耳侧低声道:“——可是药三分毒。”

  那气息落下时,沈蕙笙心口轻轻一颤,下意识想抬头,却又被那半寸的距离牢牢定住了。

  “药,适可而止,才能救人;若过了,便能取人性命。”

  他侧首时,颈间冷淡的金丝与她发丝几乎相触,那声音在她的耳廓处压低。

  “听我一句劝。”他的气息收得极柔:“江南的案……到此为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