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暮云的喝声在寂静的山谷中回荡,激起阵阵回音,旋即消散。

  他勒紧缰绳,胯下战马不安地刨着蹄子。

  一人一马稳稳停在山寨大门弓箭射程之外,像一块投入深潭的石子,等待着水面下未知的回应。

  山风拂过他的甲胄,带来一丝凉意,却吹不散他心头的沉重。

  此刻,他心中早已没有了战争伊始的从容与必胜信念。

  只剩下一种冰冷的、不断下沉的恐惧,如同藤蔓般缠绕着他的心脏,越收越紧。

  他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每一次搏动都撞击着胸腔。

  他死死盯着那黑洞洞的山寨大门和高耸的寨墙,双目圆睁,不敢有丝毫松懈。

  仿佛那阴影之中随时会扑出一头择人而噬的凶兽,将他拖入无底深渊。

  尤其是那个名字,那个刚刚以雷霆手段覆灭了平城郡王大军的名字。

  “李暮云!”

  一声粗粝的吼叫猛地从寨墙上炸开,带着山匪特有的蛮横与不屑: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李暮云心头一凛,瞬间认出了这声音的主人——江湖人称“铁拳”的雷震。

  若在往日,这等草莽匪类,他李暮云正眼都懒得多瞧。

  但今时不同往日,这雷震背后站着的,是那个刚刚创造了不可能战绩的宋江!

  这个名字本身,就带着令人胆寒的分量。

  “放肆!”

  李暮云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官威特有的凛冽,在山谷间回荡。

  他并非被雷震激怒,而是深知身后无数双眼睛正盯着自己。

  他必须维持住这摇摇欲坠的威严,一丝软弱都不能流露。

  上一次的粮草被劫已是污点。

  若此刻再露怯,被扣上“畏贼如虎”的帽子,仕途怕是要彻底断送。

  “小小山贼,也敢对本官如此无礼?!”

  他语速极快,抢在对方再次发难前抛出真正的目的,声音刻意放缓,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

  “听着!本官奉我家擒风大人之命前来,与你等做笔交易——交换俘虏!”

  他略一停顿,清晰地吐出那个名字,如同投下一颗石子:

  “你们宴山寨的寨主,尹雷凌,如今正押在我军大营!”

  “若想要尹寨主平安归来……”

  李暮云的目光锐利如鹰,扫过寨墙:

  “就用你们手上擒获的平城郡王赵岩及其子嗣,还有所有王府护卫来换!”

  话音落下,半个时辰前那场短暂的狂喜与随之而来的冰寒,再次不受控制地涌入脑海。

  那时,官兵势如破竹,尹雷凌被擒,宴山寨眼看就要覆灭。

  贼首既擒,山寨必乱!

  纵使宋江有三头六臂,又能翻起多大浪花?

  擒风大人意气风发,正准备下令三路大军齐发,踏平山寨似乎只在旦夕之间。

  营中上下,无不沉浸在胜利在望的亢奋之中。

  然而。

  那份狂喜,被一道撕裂夜幕的紧急军报彻底冻结了。

  宴山南麓,平城郡王赵岩擅自率精锐进山!中伏!全军……覆没!

  云山派掌门王景川,战死!

  王府供奉李道生重伤逃遁,下落不明!

  郡王赵岩与两位王子,被生擒!

  李暮云初闻此讯,只觉一道惊雷在脑中炸开,震得他几乎跌下马背。

  荒谬!

  这绝对是谣言!

  平城郡王麾下兵强马壮,高手如云,怎会败给一群山贼?

  他下意识地看向擒风大人。

  只见那位一向沉稳如山的主帅,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沉默如同凝固的寒冰。

  派出确认消息真假的探马一次次回报,将冰冷的现实一层层夯实。

  消息,是真的。

  那一刻,巨大的营地里,死一般的寂静取代了喧嚣。

  刚刚升腾起的胜利火焰,被这盆冰水浇得只剩一缕青烟。

  官兵们好不容易用鲜血换来的优势,竟被那位骄横王爷的愚蠢冒进,彻底葬送殆尽!

  沉重的挫败感压得所有人喘不过气。

  最终。

  擒风大人做出了艰难的决定:交换人质。

  平城郡王身份太尊贵了!

  尤其与当今天子关系匪浅!

  他若在宴山有个闪失,在场所有官员,有一个算一个,谁都担不起这天大的干系!

  用谁去换?

  争论在帅帐中爆发。、

  多数将领认为,山贼短视,只需释放些普通俘虏,再加些金银许诺,足以换回郡王。

  尹雷凌?

  那可是长州绿林魁首,三品高手,一旦放归,无异于纵虎归山,后患无穷!

  然而,擒风大人力排众议的声音,此刻仍在李暮云耳边铮铮作响:

  “宋江能设伏全歼平城郡王精锐,足见其非寻常草寇!此獠智勇兼备,我等必须全力以赴,以狮子搏兔之势应对!”

  “如今宋江携大胜之威,宴山寨上下必唯其马首是瞻,他已是实际上的山寨之主!”

  “此时,放尹雷凌回去……”

  擒风的眼中闪烁着洞悉人性的寒光:

  “一山岂容二虎?尹雷凌岂甘屈居人下?宋江又岂能容忍掣肘?”

  “二虎相争,必有一伤!无论谁胜谁负,宴山寨都将人心涣散,分崩离析!”

  “此乃……驱虎吞狼,坐收渔利之策!”

  擒风大人此计,直指人心!

  李暮云深以为然。

  正因如此,他才主动请缨,要来这龙潭虎穴前,执行这看似交换、实则埋下致命裂痕的计划。

  李暮云猛地回神,将思绪从回忆中狠狠拔出。

  寨墙之上,一片死寂。

  雷震的声音消失了,没有任何回应。

  这沉默如同无形的巨石,压在他的心头。

  他必须施加压力!

  “本官只给你们一刻钟!”

  李暮云再次厉声喝道,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一刻钟后若无答复,就等着给尹雷凌……收尸吧!”

  他要用这紧迫感,死死扼住对方的咽喉,攫取谈判的主动权。

  他并不知道,自己投下的这颗名为“希望”的巨石,在宴山寨内部掀起了怎样汹涌的暗流。

  ………………

  寨内。

  李暮云的话如同滚油泼入冷水,瞬间炸开了锅。

  “听见没?官兵要用俘虏换寨主!”

  “换!当然要换!寨主在,我们就有主心骨!”

  “可……官兵只提了寨主?那些被抓的兄弟们呢?也得一起换回来啊!”

  “对!不能只换寨主一个!咱们那么多兄弟也在他们手上!”

  “要是能成……寨主和兄弟们都能回来……老天保佑啊!”

  ……

  人群骚动起来,许多人眼中燃起了希望的火苗。

  亲人团聚的渴望,是人性最本能的呼唤。

  这份渴望,让空气都变得灼热。

  雷震站在人群边缘,脸色阴沉得像暴风雨前的天空。

  他紧抿着嘴唇,一言不发。

  他理解这份渴望,但他心底的怒火和不甘却如同岩浆般翻涌。

  尹雷凌算什么东西?!

  气量狭窄,嫉贤妒能,目光短浅!他有何德何能再坐寨主之位?!

  他凭什么!

  如今山寨在大哥的带领下,刚刚打了一场足以载入绿林史册的胜仗,重创官兵,生擒郡王!

  大哥才配得上这寨主之位!

  尹雷凌若回来……

  雷震的心猛地一沉。

  大哥怎么办?

  让位?尹雷凌岂能容他?

  不让位?兄弟阋墙的恶名谁来背?

  山寨刚刚凝聚的人心,立刻就会撕裂!

  他恨不得官兵现在就一刀砍了尹雷凌!

  可这话……他只能死死憋在喉咙里,憋得胸口阵阵发闷。

  就在这时,一阵更大的喧哗声传来。

  只见白逸带着一队人,神情亢奋,正押解着俘虏朝寨门涌来。

  被推搡在前的,正是面无人色的平城郡王赵岩和他两个抖如筛糠的儿子。

  “白逸!你想干什么?!”

  雷震一个箭步上前,拦住了去路,声音低沉压抑着怒火。

  白逸此刻一扫之前的颓唐,眼中闪烁着近乎狂热的光芒:

  “雷震!机会来了!答应官兵,把寨主换回来!”

  他激动地挥舞着手臂:

  “寨主一旦归位,与宋英雄联手!我宴山寨便有双雄坐镇!”

  “平城郡王一路已灭!我们只需再对付擒风与另一路官兵,胜算大增!”

  “我可以同官兵交涉,凭借我的口才,一定能够为山寨在这次战俘交换之中带来最大的利益!”

  在白逸看来,顶级战力才是决定胜负的关键。

  如今山寨之中只有梁进一个难免孤木难支。

  而若尹雷凌这位三品高手回归,才是山寨最大的保障,是扭转乾坤的关键砝码。

  雷震盯着他,眼神冰冷如刀:

  “这事,得由我大哥宋江来定夺!”

  他的声音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白逸脸上的亢奋一僵,随即明白了雷震的坚决反对。

  对此,白逸并不难理解。

  那梁进跟尹雷凌之前在山寨之中,早就不是一条心,已经开始明争暗斗,也仅仅是在表面上维持着和气,还尚未撕破脸皮。

  而如今尹雷凌被俘,那梁进没有落井下石已经是仁至义尽,又怎么可能容许尹雷凌回归?

  雷震作为梁进的兄弟,自然跟梁进一条心。

  白逸心中冷笑,语气也冷了下来:

  “雷震,我看你根本就是不想救寨主吧?你怕寨主回来,坏了你大哥的好事?”

  雷震的拳头瞬间攥紧,指节发白,声音却愈发低沉,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俘虏是我大哥宋江带着兄弟们用命拼回来的!”

  “如何处置,自然由他决断!轮不到你我指手画脚!”

  白逸怒道:

  “寨主性命攸关!一刻钟!那李暮云只给了一刻钟!”

  “耽搁下去,寨主若有不测,你担得起吗?!”

  那梁进要是一直不露面,岂不是战俘一直交换不了?

  白逸可不想这件事被拖延下去,直至生变。

  “我担!”

  雷震猛地踏前一步,虬结的肌肉在衣衫下贲张,如同一头被激怒的雄狮,吼声震动四周:

  “用我雷震这条命来担!够不够?!”

  他怒视白逸,眼中燃烧着怒火:

  “白逸你**不懂!这平城郡王是护身符!”

  “用好了,能保山寨无虞!能令官兵投鼠忌器?!”

  白逸被他的气势所慑,下意识退后半步,随即又梗着脖子,满脸鄙夷:

  “你的命?你的命值几个钱!能跟寨主相提并论?!”

  “真正的护身符是寨主这样的顶尖战力!是咱们自己的力量!”

  “只有寨主回来,我们才有力量对抗官兵!”

  “自己的命岂能光靠一个王爷俘虏!若官兵失去耐心不惧这王爷生死之时强攻,你又如何能抵挡?”

  两人如同两头发怒的公牛,在寨门前顶撞起来,唾沫横飞,面红耳赤。

  周围的山贼们面面相觑,议论声嗡嗡响起。

  支持白逸救寨主救兄弟的有之,坚信梁进才是唯一希望的亦有之。

  两种情绪在人群中激烈碰撞,无形的裂痕在刚刚凝聚的士气中悄然蔓延。

  眼看争执愈演愈烈,甚至有人按上了刀柄,气氛紧张得一触即发——

  “呵。”

  一声并不响亮,却异常清晰的轻笑,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魔力,瞬间切断了所有的争吵和喧哗。

  这声音不高,却像冰凉的泉水,瞬间浇熄了所有躁动的火焰。

  众人心头猛地一凛,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

  数百道目光齐刷刷地循声望去。

  “我才离开片刻,处理些琐事,怎么又闹得不可开交了?”

  声音的主人缓步走来,正是梁进。

  他步履沉稳,仿佛闲庭信步,却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从容。

  在他身后的漆黑夜空中,传来一声穿透云霄的清越雕鸣。

  神雕那巨大的阴影如同暗夜幽灵,无声地掠过寨墙上方,带来一阵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当梁进的身影清晰地出现在摇曳的火把光芒中时,整个山寨广场陷入了一种奇异的寂静。

  留守的悍匪们眼中爆发出狂热的崇拜,那些曾被官兵赶回的败兵也充满了希冀,仿佛溺水者抓住了浮木。

  就连针锋相对的雷震和白逸,也像被施了定身法,满腔的话语堵在喉咙口,只剩下急促的呼吸。

  梁进一步步走近,那无形的气场如同实质的潮水般扩散。

  火把噼啪的爆裂声,夜风吹动旗帜的猎猎声,都变得异常清晰。

  他走过的地方,人群如同被利刃分开的潮水,自动让开一条通路。

  所有的目光都紧紧追随着他,充满了敬畏与期盼。

  梁进走到雷震与白逸面前停下。

  两人下意识地想要开口解释。

  梁进只是随意地抬了抬手。

  一个简单的手势,便让两人即将脱口而出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只能屏息凝神,垂手肃立,等待着他的决断。

  梁进的目光平静地扫过两人紧绷的脸,然后缓缓移开,环视着周围一张张或狂热、或紧张、或期待的面孔。

  最终。

  他的视线投向聚义堂那高耸的檐角,微微抱拳,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带着一种沉甸甸的份量:

  “我宋江当年,目之所及,尽是朝廷腐朽,**横行,长州千里赤地,饿殍遍野!不得已,才劫官粮,济灾民,落得个通缉流亡的下场。”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沧桑与慨然:

  “是宴山寨,收留了我这个无处容身的漂泊之人。是尹寨主,亲自予我一席安身之地。此恩此情,我宋江,铭记于心!”

  白逸听到这里,眼中瞬间爆发出巨大的惊喜,脸上甚至因为激动而微微泛红。

  雷震则脸色一白,急得额头青筋跳动,嘴唇翕动,几乎要不顾一切地开口劝阻。

  然而——

  梁进的目光如同冰冷的闪电般射向他,那眼神中的严厉和不容置疑。

  这目光如同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雷震所有的不甘,让他只能死死咬住牙关,将满腔的焦急和愤懑狠狠咽回肚子里。

  梁进的目光重新回到众人身上,声音陡然变得沉凝而有力,如同重锤敲击在每个人的心头:

  “如今,尹寨主身陷囹圄,山寨有难!我宋江,岂能忘恩负义,袖手旁观?!”

  “既有机会救回寨主与诸位被俘的兄弟……”

  梁进的声音猛地拔高,如同惊雷炸响,带着斩钉截铁的决心:

  “我宋江,岂能视而不见?!!”

  他猛地一挥手,仿佛劈开了所有的犹豫和争论:

  “故此,我意已决!答应官府的交换!”

  “务必将寨主尹雷凌,以及所有被俘的兄弟……”

  “一个不少地,接回来!”

  梁进的话音刚落,压抑已久的欢呼声如同火山般轰然爆发!

  每个人都松了口气,但每个人也都激动不已。

  “说得好!宋英雄英明!”

  “我们支持宋英雄!!”

  “寨主有救了!大伙有救了!”

  ……

  欢呼声浪直冲云霄,震得寨墙上的火把都剧烈摇曳!

  支持救人的固然欣喜若狂,那些原本支持梁进的人,此刻也被他这番掷地有声、重情重义的表态彻底折服!

  一个能在危难之际不忘旧恩、挺身而出的领袖。

  一个能将所有兄弟性命都放在心上的领袖。

  怎能不让人心折,不让人誓死追随?

  这份情义,比任何强横的力量都更能凝聚人心!

  他选择救人,并非怯懦妥协,而是念及旧恩,顾全大局!

  这比单纯的勇武更令人心折!

  跟随这样的领袖,不用担心被当作弃子!

  不用担心被无情牺牲!

  无论梁进怎么做决定,都会有人支持他。

  但是当他在此刻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他立刻得到了所有人的行人和拥戴。

  白逸听着周围山呼海啸般的欢呼,看着梁进在火光映照下如同山岳般的身影。

  他心中那点狂喜却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刺骨的寒意和更深的忧虑忌惮:

  “不计眼前利害,不避权位猜忌,执意救回尹雷凌……此人心胸之广,志向之远,绝非池中之物!”

  “有此人在,尹寨主……恐难久居其位啊!”

  白逸心中苦涩翻涌,一个怪异的念头升起:若梁进选择不救,或许他反而不至于如此恐惧。

  梁进此刻的选择,恰恰彰显了他那可怕的格局和深不可测的图谋。

  他仿佛看到一条蛰伏的潜龙,正欲借风雷之势腾空而起。

  这小小的宴山寨,注定只是他登天的第一步。

  “以其胸襟气度、智谋武功,若是他在尹寨主之前崛起于绿林,恐怕……连我也难免要被其折服,从而选择跟随他。”

  白逸悚然一惊,不敢再想下去,只能暗自叹息:

  “可惜……尹寨主待我恩重如山,我白逸此生,唯忠义二字而已。这宋江……注定只能是对手了。”

  这份清醒的认知,让他心头一片冰凉。

  一旁的雷震则重重叹了口气,垂下了头。

  大哥的决定他无条件服从,但他心中的忧虑丝毫未减。

  尹雷凌一旦回来,大哥那的宏愿,不知又要平添多少波折,历经多少坎坷。

  梁进并未被山呼海啸般的欢呼所动。

  他再次抬手,那震天的声浪如同被无形的闸门截断,迅速平息下去。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他身上,充满了绝对的信任和服从。

  “交换战俘,势在必行。”

  梁进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一种冰冷的、不容置疑的掌控力:

  “但如何交换,由我们说了算!”

  “唯有掌握主动,方能确保寨主与兄弟们的周全!”

  他的目光转向雷震。

  雷震猛地抬头,眼中重新燃起火焰,挺直腰板,声音洪亮如钟:

  “大哥!您尽管吩咐!”

  “您说怎么办,我们就怎么办!”

  梁进微微颔首,目光如刀锋般锐利,缓缓移向俘虏群中那个蜷缩在地、抖如筛糠的身影——平城郡王赵岩。

  梁进的手指如同判官笔,精准地指向赵岩,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

  “此人身份贵重,乃官兵必救之目标,分量足够重了。”

  “所以,只用他一人,交换寨主尹雷凌,以及所有被俘的兄弟!”

  “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最后几个字,如同冰珠砸落地面,带着凛冽的杀伐之气。

  梁进的目光陡然变得无比森寒,仿佛能冻结人的灵魂:

  “要让官兵明白我们的决心——这不是谈判,是命令!”

  他的手指倏然转向赵岩身旁那两个面无人色、几乎瘫软的王子,下达了冷酷无情的判决:

  “至于这两个,留着无用。”

  “剁下他们的头颅!”

  梁进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寒渊,每一个字都浸透着刺骨的杀意:

  “给外面那个当官的送去!”

  “告诉他——”

  梁进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寨墙,直刺李暮云的心脏:

  “半个时辰内,若见不到寨主和我所有兄弟毫发无损地出现在寨门前……”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令人毛骨悚然的弧度,一字一顿,如同地狱的宣告:

  “下一个送过去的,就是他平城郡王赵岩……项上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