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

  阳平侯林忠前一秒还有些错愕的眼神中。

  登时就生出了几分难掩的惊讶!

  他所惊讶的。

  不是杨宁今晚就让他前往辽东城坐镇。

  更不是杨宁随随便便的就改变了所谓的计划。

  突然改变起战时间。

  真正让他这个阳平侯感到惊讶的是。

  杨宁区区一个初入东北不到一个月的藩王。

  他是怎么知道今夜黑江关会星夜换防的消息的?

  黑江关自从三十多年前被漠北王庭夺了过去之后。

  其在漠北王庭之中的地位。

  可一直都是重中之重!

  说它是漠北王庭用来拒大乾的第一重镇都不为过。

  这种重镇的换防,更是整个漠北王庭之中不可多得的机密。

  哪怕是一般的中层将领。

  都无法提前几个时辰得到这份情报。

  可他杨宁。

  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刺探到了如此机密的情报。

  这......

  会是真的吗?

  倘若‘黑江关换防’的情报,只是燕王杨宁凭空捏造出来。

  那就只能证明,燕王杨宁是一个颇有心计。

  为了实现自己的目标而不达手段的一个疯子。

  但倘若‘黑江关换防’的情报,是燕王杨宁实打实刺探出来的。

  那就证明。

  燕王杨宁的口袋里还有许多底牌!

  是足以将这东北一隅搅动的天翻地覆的底牌!

  “侯爷,燕王殿下让您两个时辰内到辽东城就位,小人已经将马匹和护卫队准备好了,还望侯爷即刻启程。”

  小家丁见阳平侯林忠突然愣在了原地。

  便双手一拱,又主动催了起来。

  阳平侯林忠闻言,只是一脸不悦的从那小家丁的手中,接过了那令箭。

  而后在管家的搀扶之下,缓步朝着门外走了出去。

  临走之际。

  阳平侯林忠还眼神狠辣的扫了一眼院内。

  他恶狠狠的盯着那群赤膊跪在院内的亲卫家丁。

  而后冲着身旁的管家冷冷说道:“今夜就不要让他们回屋休息了,就在这儿冻一夜。

  没冻死的明日继续在府上当值,冻死了的,就丢到乱葬岗喂野狼去。”

  “侯爷放心,小人明白。”

  侯府管家闻言,又露出了那副标志性的奸笑。

  随着阳平侯林忠翻身上马。

  三百人的护卫队一同朝着辽东城的方向开拔过去。

  侯府管家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了起来。

  他注视着阳平侯林忠一行人,直至其背影彻底消失在了他的眼中。

  侯府管家这才深吸一口气。

  蹑手蹑脚的将侯府的大门关了起来。

  “都起来吧。”

  侯府管家眉头紧锁,冲着赤膊跪地的那群亲卫家丁摆了摆手。

  百名亲卫家丁闻言,眼神中都生出了几分难掩的喜悦之色。

  “管家,是侯爷放过我们了吗?”

  为首的一个亲卫家丁一边用破布擦拭着身体。

  一边喜出望外的问道。

  “侯爷让我把你们全都冻死,明日一早丢到乱葬岗喂野狼。”

  侯府管家却一脸无奈的摇了摇头,将才刚阳平侯所说的话。

  一五一十的转述给了这群亲卫家丁。

  要知道。

  这群亲卫家丁可都是跟了阳平侯林忠十年八年的老人了。

  这百余人,每一个在军中都有着不俗的本领。

  他们之所以会放弃在行伍中的大好前途。

  而选择跟着阳平侯林忠一起。

  为的就是一个更好的未来。

  为的就是一个能不把脑袋挂在裤腰带上的生活。

  可是现在呢?

  他们虽然如愿以偿的成了所谓的侯府亲卫。

  甚至还在侯府当了十几年的家丁。

  但时至今日。

  他们都换来了什么?

  冻死之后扔到乱葬岗去喂野狼。

  他们就算是在行伍之中。

  就算是在战场上战死。

  也不会收到如此屈辱吧!

  “他**,当年真是瞎了眼,怎么就跟了这阳平侯呢!”

  “是啊,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罢了罢了,今日,你我必死乃是定局,一起死起码是在黄泉路上还能有个伴儿。”

  众亲卫家丁纷纷唱衰了起来。

  每个人的眼神中都流露出了对阳平侯林忠无与伦比的恨意。

  甚至有几个亲卫家丁在听到了这个消息之后。

  当场就愣住了。

  眼神中更是没有半点精神了。

  脸上就连一分一毫的血色都全然消失不见了。

  见此一幕。

  侯府管家却大手一挥,直接从怀中掏出了三张面额一千两的银票。

  而后重重的拍在了那群准备赴死的亲卫家丁的面前。

  “若是死,我大可送你们一个痛快。”

  侯府管家说着,缓缓朝着侯府内的中堂走了进去。

  “可你我当年,都是行伍中的一个人物,若是就这么轻易的死了,不觉得愧对苍天么?

  现在,燕王杨宁势如破竹,刚入东北不到一月。

  便连克敌数万有余。

  如今,这燕王杨宁甚至还要率军攻打城池,明日一早,他便要率军扣关!

  诸位,东北已经变了。

  这片千里的黑土沃野不再是阳平侯一家独大了!

  燕王殿下文治武功,远超那阳平侯数倍有余!

  诸公今日身死,岂能见到来日太平的白山黑水了?”

  听着侯府管家的话。

  众亲卫家丁的眼神中都生出了几分错愕之色。

  但为首的那几个亲卫家丁,则是瞬间就听出了侯府管家的言外之意。

  “这么说来,管家你才是将这信鸽卖给燕王杨宁的罪魁祸首!”

  “管家,你是什么时候和燕王宁走到一起的?这个人真的可信吗?”

  “若是我等听从了你的,来日再落得如此境地,又该如何?”

  为首的几个亲卫家丁一脸愤愤不平的开口问到。

  他们对这个侯府管家多多少少有些怨言。

  毕竟他们这群亲卫家丁当中最有威望的王三都已经死了。

  他们这群亲卫家丁,在侯府内外的势力和威望。

  那是完全比不上王三的。

  可即便如此。

  阳平侯林忠在动杀手之时,也没有丝毫的犹豫。

  更何况是他们了。

  况且。

  若是那燕王杨宁同样是个暴戾的主子。

  他们这群人最后的结局,不还是一死么?

  “我说的,都是王三的遗言!”

  侯府管家没有回应任何一个人的话。

  而是怒声一喝,眸中生出了几分惊人的坚毅之色。

  众亲卫家丁闻言,全都露出了一副难以置信之色。

  为首的那几个亲卫家丁闻言。

  在沉思了片刻之后。

  则是当机立断。

  立刻将眼前的三张银票收了下来。

  “今日之言,就当管家从未和我等说过,想活命的跟我走,想死的,就留在这儿让管家成全你们吧!”

  话音刚落。

  百名亲卫家丁纷纷起身。

  竟然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继续留在这侯府之中。

  “去燕王府吧,在那里会有人接待你们的。”

  侯府管家摆了摆手,旋即坐在了才刚阳平侯林忠所做的摇椅上。

  而后缓缓闭上了双眼。

  ........

  与此同时。

  大乾京城。

  三皇子府内。

  一队衣着华贵的太监,满脸笑意的走到了三皇子杨建被关禁闭的卧榻门前。

  “殿下,殿下?您睡了吗?”

  小太监见三皇子杨建所住的卧榻内漆黑一片。

  便连忙敲了敲门,轻声细语的问道。

  “滚蛋!”

  三皇子杨建怒斥一声,语气中尽显不满。

  可此话一出。

  一阵淡淡的幽香,则是顺着三皇子杨建的门缝,飘进了卧榻之中。

  “健儿,不可无礼。”

  一声极为熟悉的女声传来。

  前一秒还是满脸不情愿的三皇子杨建。

  更是一个鲤鱼打挺的翻身起来了。

  他猛地打开卧榻的侧门。

  而后冲着面前衣着华贵、身材风韵的女人恭恭敬敬的鞠了一躬。

  “儿臣拜见母后。”

  “免了,这是你父皇赐来的旨意,母后可是为你操劳了数夜啊。”

  萧皇后说着,捻出兰花指,而后将小太监木盘上的那封圣旨单手拾起。

  径直的塞进了三皇子杨建的怀中。

  “这是?”

  三皇子杨建见状,眸中陡然生出了几分狐疑之色。

  萧皇后轻咳一声,掩面说到:“年关将至,陛下特赦,准许你提前结束在府中的禁闭,但你在这半年之内,仍旧不能离开京城半步。”

  “这......”

  三皇子杨建听罢。

  原本麻木的眼神中瞬间生出了几分激动之色。

  他愣了几秒,而后猛地俯下身来。

  冲着萧皇后恭恭敬敬的拜了三拜。

  “多谢母后,多谢母后!”

  “谢什么母后?”萧皇后白了杨建一眼,而后淡淡说道:“你要谢的是陛下,若是没有陛下开恩,这封圣旨又从何而来?”

  “对,儿臣要谢谢父皇,儿臣叩谢父皇隆恩!”

  三皇子杨建说着,直接当着一众太监的面前。

  朝着皇宫的方向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响头。

  “行了,明日去宫中向你父皇请个罪,然后到浣衣局去,年关将至,你该置办身新衣裳了。

  毕竟,今年的东北,可是要比往年冷得多了。

  仅靠生火,怕是用处不大。

  还是多穿些棉衣,以御寒吧!”

  萧皇后说着,又将一个拇指大小的竹简塞进了杨建的手中。

  杨建握了握那枚竹简,眼神瞬间坚毅了几分。

  而后若有所思的拱手道:

  “母后放心,儿臣明白了!

  儿臣明日一早,就亲自到浣衣局去!

  东北的风虽寒,但儿臣身怀纯阳之体。

  自然不惧那东北的寒风,只要熬过此夕。

  年关过后,便是儿臣的春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