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此话一出。

  整个城主大厅内瞬间鸦雀无声。

  有一个算一个。

  但凡是与东北旧臣一派有些关系的大臣。

  都纷纷低下了脑袋。

  生怕下一个被发配充军的就是自己。

  “汝等可有异议?”

  杨宁俯下脑袋,杀人诛心的问道。

  被发配充军的几个东北旧臣面面相觑。

  他们咽了咽口水,恐惧的汗早已打湿了袍襟。

  上战场充军,起码有一线生机。

  可此刻,若是敢在燕王杨宁面前说一个不字。

  那可就是推出立斩,甚至会牵连到家眷。

  九死一生与十死无生。

  他们别无他选。

  “回禀燕王殿下,臣等无任何异议,殿下让臣等充军,臣等充军便是!”

  一众东北旧臣拱起双手,眼神中虽生出了阵阵明显的恐惧。

  但更多的,是对能苟活下去的侥幸。

  “好!”

  杨宁见此,嘴角一挑。

  颇有几分大功告成的释然。

  “既然如此,石将军、林将军,你们二人即刻去校场整备军需,两个时辰之后,便直接随本王亲征新鹤城!”

  “末将领命!”

  石恒与林阮闻言双手一拱。

  才刚被发配充军的几个东北旧臣。

  也都如街边老鼠一般,灰着个脑袋溜溜的跟在石恒身后走了出去。

  见此一幕。

  杨宁心满意足的端起手边茶盏。

  而后轻轻抿了一口。

  心中复盘道:“从当前的情况来看,这群东北旧臣被铲除干净只是时间问题。

  至于为首的那林乌术,还是要留着。

  那厮在大乾与漠北王庭之间周旋辗转多年。

  自然是对漠北和大乾都极为了解的。

  之后打下新鹤城,开办互市,收买人心。

  少不了一个背锅侠。”

  思绪未断。

  一道粗狂的声音便瞬间传入大殿。

  尚不等杨宁与朝中的一众文武官员回过神来。

  两名小斥候便押着一个风尘仆仆,身着鹿皮的漠北蛮子走进了大殿。

  “还敢狡辩,如今让你见了燕王殿下,看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两名小斥候怒声一喝。

  当即将押送的那名漠北蛮子一脚踹到了地上。

  那漠北蛮子也是个硬汉。

  无论如何在地上打滚。

  两个膝盖始终直愣愣的,不曾弯曲一分一毫。

  见此一幕。

  杨宁饶有兴致的摆了摆手,冲着那两个小斥候问道:“这漠北人是怎么回事?”

  “回禀殿下,此人乃是卑职在打探消息回城途中发现的,其行迹诡异,被我们抓到后,坚称他自己是漠北四丞相的使者,前来通知燕王殿下重要事宜的。”

  两个小斥候纷纷单膝跪地,双手拱起。

  冲着杨宁一脸正直的说道:“燕王殿下乃是咱们东北的大英雄,怎么会与漠北丞相有染?

  卑职以为他就是想来骗吃骗喝的老浪人,尚且不知共川城已被殿下收复,所以才误打误撞来到了此处。”

  “漠北四丞相的使者?”

  杨宁深吸一口气,脑中生出了几分错愕。

  但很快,杨宁还是回过神。

  他冲着面前单膝跪地的两个小斥候摆了摆手道:

  “汝二人做的没错,下去每人领赏五十两,今日给你们二人告假,可以休息一天。”

  “殿下明鉴,卑职叩谢殿下大恩!”

  两个小斥候一听,有假放,还有银子拿。

  登时笑的合不拢嘴,直愣愣的就跑出了城主大厅。

  紧接着。

  杨宁冲着第九次重新从地上爬起的“使者”问道:

  “你怎么证明你是漠北四丞相的使者?不会连个所谓的信物都没有吧?”

  漠北使者闻言,咽了咽口水。

  双目麻木的拱手道:“参见燕王殿下,咱路遇猛虎袭击,又遭到一伙百人的大乾军将追杀。

  别说是信物了,就连咱能活着到此,都是一桩奇迹。”

  “猛虎袭击?百人大乾军?”

  听闻此言。

  杨宁心中已经有了几分相信他的意思。

  毕竟。

  此时已是大雪封山。

  无论是大乾骑兵,还是漠北骑兵。

  想要行路赶路。

  都要沿着山腰奔袭。

  若是在山脚、平路行走。

  极有可能被一阵飓风带来的雪崩吞噬。

  好一些的情况,人或许能活。

  但大多数的情况。

  都是尸骨无存,被永久的封印在了寒冷的冰层中。

  所以。

  想要在大雪封山的情况下,绕城池行走。

  几乎就是死路一条。

  无论是多么精锐,多么熟悉当地地形的老炮。

  到头来也都会被那恐怖且凛冽的自然灾害给死死的锁住。

  “燕王殿下,咱所言皆真,若是燕王殿下不信,咱可以带燕王殿下重走来时路,亲自带燕王殿下去看看,咱同僚的尸身,还有咱与猛虎争斗留下的血痕!”

  漠北使者双手一拱,眼眶中竟生出了几分红润。

  坐在主座之上的杨宁闻言,先是微微一怔。

  但很快,他眸中光芒一闪。

  他轻抚下颚,若有所思的看向了那名漠北使臣。

  “你当真敢带本王前去现场观看?”

  此话一出。

  大殿内瞬间肃静。

  文武官员纷纷将遏制的目光,投向了那漠北使者的身上。

  上百道威胁的目光,如利剑一般射来。

  若是心理素质较差的人,在此般高压之下。

  甚至连一刻钟都待不下去。

  可那漠北使者闻言,似是打了鸡血一般。

  他直挺了许久的膝盖突然弯曲。

  旋即,他猛地抬起头,几乎泣不成声道:“燕王殿下若是信得过,咱即刻启程,若是城中有快马,三个时辰之内,咱便能带燕王殿下到现场一探究竟。”

  轰!

  此话一出。

  原本沉寂的大殿,被瞬间引爆。

  分列两侧的文武官员,几乎没有片刻迟疑的纷纷拱手劝道:

  “殿下不可啊!”

  “是啊殿下,此人来路不明,倘若他是漠北王庭的探子又该如何?”

  “若是殿下执意探明真假,可派军伍前去!”

  “罢了罢了。”

  杨宁在见到这群文武官员劝诫,便摆了摆手。

  他其实已经相信眼前这个漠北使臣所说的了。

  使者口中所言的每一桩事,都能与之呼应。

  况且。

  就从这使者的自述来看。

  他也不像是假的。

  毕竟。

  他刚入大殿,便自称是四丞相的使者。

  纵观整个大乾,整个漠北。

  能知道漠北四丞相与他杨宁之间关系不一般的。

  便只有天地。

  “既然你说的如此详尽,本王便暂且相信你,不与你继续追查了。

  只不过,你贸然前来,丝毫不顾大乾礼制,莫非这也是漠北四丞相教你的?”

  杨宁话锋一转,摆出了一副故意为难的神色。

  “非也,非也。”

  漠北使者闻言,立刻将手中的一块小令牌拿出。

  而后冲着杨宁恭恭敬敬的磕头道:“离开漠北之时,四丞相大人特地给了咱一块通关令牌。

  谁知道,今日大雪封山之后,所过关卡之士卒都换成了新兵。

  新兵都是一群牧民、莽夫,认不得通关令,只认将军的命令。

  咱没办法,便只能绕远翻山越岭而来。

  此一行,本是为燕王殿下带来了许多献礼,但都在路上丢失了。

  还望燕王殿下恕罪!”

  听闻此言。

  杨宁故作深沉的轻抚下颚,沉思了片刻后。

  杨宁便大手一挥,冲着眼前的漠北使臣沉声说道:“今日之情况,本王已了然于胸。

  你暂且在共川城内住下,修养几日之后,本王自会派人将你送回到漠北王庭。

  不过在此之前,你还是先跟本王说说,此番入大乾,究竟是要说些什么吧。”

  “回禀燕王殿下!”

  漠北使臣闻言,几乎没有任何迟疑:“此番入大乾,不为别的,只为了携可汗之命,借四丞相之名,正式邀请燕王殿下参加可汗的寿宴!

  可汗寿宴因大雪封山,影响了许多食材的采买。

  故而,将可汗寿宴之时间,在先前的基础上延后了半月,还望燕王殿下知晓!”

  嗡——

  此话一出。

  整个城主大厅内的文武官员全都愣住了。

  这位漠北使者的话,就像是一颗深水炸弹一般。

  此话一出。

  便瞬间将整个城主大厅的沉寂炸了个粉碎!

  至于杨宁本人闻言,也同样露出了几分难以置信之色。

  只因。

  上一次,在新鹤城中他收到的邀请,是漠北四丞相完颜守律以个人的名义邀请的,

  而这一次,由却是由漠北可汗实打实发出的邀约。

  堂堂一介漠北可汗。

  竟然会放下身段,向大乾王朝的一个藩王发送寿宴邀约。

  可见,如今这漠北可汗,对大乾燕王的态度也是出现了些潜移默化的改变。

  说白了。

  漠北可汗已经认可了杨宁是东北王的事实了。

  “既然是可汗亲自邀约,本王不可不去啊。”

  杨宁身子往后一仰,轻声说道:“渭祖,给这位漠北大使安排一个靠近城主大厅的住处,派兵把守,务必要保证大使的安全。

  等本王将手中的事办完,自然会赴宴!”

  “咱叩谢燕王殿下的天恩!”

  漠北使者闻言,激动的涕泗横流。

  旋即。

  漠北使者便在徐渭祖和一众士卒的拥护之下。

  离开了城主大厅。

  紧接着。

  杨宁也转身离开。

  回到了书房之中。

  “九筒,你还没走啊?”

  刚一进书房。

  杨宁便注意到了书房横梁上的一道黑影。

  “殿下,入京调查不是那么容易的,自然需要多准备些材料手续。”

  房梁上的黑影一边挪动,一边冲杨宁回应道。

  “正好,替本王送一封家书。”

  杨宁说着,便将一份白色的粗麻布丢给了横梁上的暗桩九筒。

  可暗桩九筒见状,则是露出了一脸嫌弃:“殿下,你让我把这坨麻布交给陛下?您这书写的字迹也是七扭八歪的,您就不怕陛下责罚?”

  “不是给父皇的。”

  杨宁摆了摆手。

  暗桩九筒闻言,恍然大悟。

  不是给陛下的,还能说得过去。

  大乾礼制繁杂,尤其是这君臣之信、父子之言。

  每一个标点符号,都有专门的规定。

  若是用错了,犯了忌讳。

  轻则罚俸,重则将被冠以不孝之名,任世人唾弃。

  “等等。”

  暗桩九筒想着,突然睁大了眼睛。

  而后手持信件,一脸不可置信的问道:“殿下,据卑职所知,您的母妃早就仙逝了。

  这既然是家书,若不是给陛下的......

  您是让我送给谁?

  您该不会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