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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鸾想起前世她这几个皇兄的结局,除出景瑞外,皆得以善终。

  若最终登上皇位的是景瑞,不管他们是否有野心,恐怕都不会有好下场。

  前世宣德帝立景岱为太子,不是没有原因的。

  昨日围场混进刺客,景瑞和景岱二人各怀心思,最终帝王只罚了景瑞,有他勾结西夜的原因在,何尝不是对景岱的偏袒呢?

  换言之,景瑞在一众皇子中出身低微,或许帝王从将他交给皇后抚养的那刻起,便已经开始为他铺路。

  陪皇后散步回来,谢鸾便和裴定单独去见了宣德帝。

  方才在朝中被一群老臣吵得头疼,宣德帝下令不见任何人,见谢鸾来了,张德全还是自作主张将谢鸾请了进去。

  裴定的待遇就没那么好了。

  刚跟上去就被张德全拦了下来。

  谢鸾今日是为正事而来,只好让裴定在殿外等候。

  张德全在御前伺候多年,早就炼成了人精,昨儿这位在围场上赢了乌桓,得了陛下一个承诺,又从刺客手下救回公主,前途只怕不可限量。

  脑中念头一闪,口比手脚更快,忙命小徒弟引裴定去偏殿等候。

  谢鸾朝他点了点头,径直提着裙摆进了内殿。

  谢鸾这个时候来,宣德帝倒是不意外。

  谢鸾被认回来后,隔两日便会来他请安。

  比起当初的景惜云,不知懂事多少。

  今日宣德帝下朝回来显然心情不佳,朝中不少与景瑞交好的朝臣都受到了牵怒。

  谢鸾一来,帝王便自觉收了怒火,唯恐一个不慎吓到她。

  昨**当着谢鸾的面训斥景瑞,皇后便说他吓到女儿了。

  谢鸾请过安,便直切正题。

  一听她是为今日朝中争议来的,宣德帝脸色绷紧,“这些朝政之事,你是从何处听来的?”

  谢鸾眼睑轻垂,“儿臣见父皇眉眼忧色,也想为父皇分忧。”

  听女儿想为自己分忧,帝王脸上的表情当下缓了几分,“嗯,阿鸾可是有什么主意?”

  冲着她这份心,无论她出了什么馊主意,朕都要奖励她。

  在帝王鼓励的眼神下,谢鸾将自己心里的想法说了。

  “儿臣知父皇担忧西夜与乌桓联手攻打边境,亦体恤百姓疾苦不愿再北上打仗,西夜南域部落首领赫兰褚觊觎西夜王位已久,曾数次率领周边部落攻打王室,因而有朝臣提议煽动西夜王室内乱。”

  说到这,她顿了顿,“西夜无暇与乌桓交涉,如此便能减轻边境压力,儿臣以为此法可行,却非长久之计。”

  听她说的头头是道,宣德帝点头叹道:“看来你这丫头是做足了功课,有备而来啊。”

  “父皇谬赞,”谢鸾宠辱不惊,继续说道:“儿臣听说赫兰褚在其部落威望深重,其治地民众与我大周边境百姓互通来往,若大周能出兵助其夺取王位,两国言和,西夜与乌桓联手之局可解。”

  接着谢鸾又提出与西夜签订和平协议,让西夜答应永不犯境,共同修建凌云丝路道。

  如此分析了一番利害,帝王沉吟片刻,忍不住拊掌称好,笑问:“这个法子当真是你这丫头想出来的?”

  谢鸾想了想,“儿臣事先与裴定商量过,并非是儿臣一人的主意。”

  不管是谁的主意,谢鸾自小长在乡下,能理智清晰地说出这么一番言论,已是极为难得。

  帝王大手一挥赏了谢鸾二人,谢鸾失笑推拒,“父皇赏裴定就够了,昨儿我狩的猎物不及皇兄们一半,父皇将彩头给了我,我都怕皇兄们笑我贪功呢。”

  “他们敢?”帝王脸一沉,“你这些个皇兄当年在学堂学个骑射便要十天半个月,一个个丢尽朕的脸面,你头一回学便能打中猎物,这彩头合该归你。”

  御案上摆着一个免笼,里头是谢鸾昨儿打的野兔。

  昨儿谢鸾打了五只野免,帝后一人挑了一只,另外三只也被她几个皇兄抢去了,也不知最后落到了谁手上。

  分明只是最普通的野免,她几个皇兄却争着抢着要,仿佛谢鸾打的不是野兔,而是最稀罕的麒麟麋鹿。

  回去连长公主都忍不住笑话,“这几个兔子落到你手上,真不知是福是祸,说是祸呢,大家只顾着看你狩到兔子了,你那两个皇兄狩到猎豹梅花鹿,都不见陛下瞧上一眼,可见这免子是有多稀罕,说是福呢,你那几个皇兄个个惦记你打的兔子,不定要被他们怎么折腾呢。”

  谢鸾心里既暖又热,前世她卖力付好谢栩夫妇,可他们眼里只有谢鸣凤。

  而今她只是打了几只兔子,于父皇母后而言都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她几位皇兄亦是给足了她信心。

  看着眼前的威严的帝王,谢鸾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宣德帝哼道:“行了,朕知道你想说什么,那小子教的也好,一并有赏。”

  左右那小子日后要娶阿鸾,赏给他的东西,也是阿鸾的东西。

  谢鸾抿唇笑道:“谢父皇。”

  “嗯。”帝王欣慰颔首,目光落在眼前已出落的亭亭玉立的女儿身上,眸中情绪复杂难明。

  他一面后悔当初对敬国公府一家的惩罚轻了,一面憎恨背后混淆皇室血脉,害他与女儿分别十五年的人。

  帝王眸色一抹晦暗闪过。

  倘若那个人当真还活着,这回他定不会心慈手软。

  三日后,从景岱口中得知裴宁下个月要回凉州驻地,谢鸾眉心微动,到底没说什么。

  从前她还是敬国公府的嫡女,她想着进宫便有机会向皇后开口,让裴宁留在京中,或者过两年再回凉州。

  那时无比单纯的想,只要这一年之内裴宁不回凉州,便能避免前世的惨状。

  她与裴宁相熟后亦有意提起此事。

  裴宁的反应却在她的意料之中。

  她若是贪生怕死,早在数年前凉州便被外敌攻破了。

  她总要回凉州的。

  饶是哪一日她战在战场上,也是她心甘情愿。

  这是裴宁第一次同她说起她年少时喜欢的人。

  他的尸骨便葬在凉州。

  十年前乌桓来犯,那人为救她,替她挡了一剑仍独自带兵引开敌军,尸身被悬在城楼上三天三夜。

  她这辈子也忘不了那一幕。

  听裴宁说起这段往事,谢鸾喉口似是被什么重物堵住了一样。

  她想说,若是日后你被悬在城楼上,瞧见这一幕的是裴定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