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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江月站在那里,不知看了多久,心情也是说不上来的滋味。

  时而甜蜜,时而酸涩,时而又是苦闷。

  最后这所有的滋味都归于平静。

  她拿起那八卦银手镯戴在了手上。

  玉树腰佩在腰间比了比,挂倒是可以挂的,但是如今身在军中,出行腰侧挂短刀,这个东西挂上去,好像有一点点不是那么适应。

  不方便吧。

  她心里念着,将那腰佩收起来放在怀中。

  至于那木棉花……

  阮江月的手指落在木棉花上,轻轻游移片刻,摆正了位置,把抽屉关上了。

  琉璃已碎,木棉花也枯萎。

  如今这样物件,只能是收起来,做缅怀了。

  一旁炭盆上放着水壶,里头的水呼呼响动,应是烧开了。

  阮江月把抽屉关上,拎起水壶在木盆里到了热水,又加凉水,洗了洗脸,捋了捋垂落的碎发。

  把自己整理好了,她才弯身出了帐篷。

  她选定的几个亲兵在外头候着。

  看她出来忙躬身行礼:“公主!”

  “原来是阴天了。”

  阮江月抬头看天色,免了那两个士兵的礼,询问了林坦所在,先去见林坦,了解营中一切。

  确定稳妥后,她才询问霍听潮去处。

  霍听潮没出阮江月意料的在医帐内。

  阮江月吩咐人准备饭菜,亲自去医帐找他。

  初一,除去必须巡守的士兵外,大部分士兵都休息在自己的帐篷内,医帐还如昨晚一样的空。

  不过今日相比昨晚,倒是多了两个医官在呢处理药材。

  阮江月进去,他们不约而同地朝阮江月看了一眼,又不约而同朝霍听潮看了一眼,眼神微妙复杂的很。

  阮江月只做不知,免了他们问候之后,径直走到霍听潮身边。

  他正坐在案前写着什么。

  阮江月半蹲下身,“方子吗?”

  都是药材名。

  他们认得阮江月,阮江月不认得他们。

  组合起来阮江月就更不懂了。

  说来也怪。

  当初在焚月城见到崔神医后,崔神医就说要教阮江月习医,可是阮江月闻到那些药材的气息就头昏脑涨。

  自是只能拒绝。

  后来她遇到霍听潮也懂得医术。

  霍听潮拨弄药材,她不觉得头脑昏沉,但对那些药材也是半分不感兴趣。

  大约,她本身就不喜欢那一路。

  “春日防疫的方子。”

  霍听潮朝她看了一眼,笑道:“过了年,这里很快会越来越热的,冷热交替,免不得会有人身体不适。

  军营又是人多,一旦有人身子不适传播开来,会很不好控制。

  我做这方子好提前防控。”

  阮江月挑眉,“哦”了一声。

  远处两个医官立即赞道:“霍先生的方子比咱们惯用的要好,真是神医啊!”

  “是啊是啊,我们都是照着以前的老经验用方子,但有的药材药性已经变了,这方子效用也没有以前的好。

  哎,还好有霍先生。

  可以适时调整药方上的配伍以及剂量,效果更好啊!”

  那两个医官年纪都不小了。

  平素据说在营中也算是德高望重的人。

  但对霍听潮的夸赞却是毫不吝啬,足以见得霍听潮真是叫他们开了眼界,帮了大忙了。

  霍听潮笑着道了声“谬赞”,看向阮江月时声音放低了几分:“稍等,马上就好了。”

  阮江月点点头,也不在医帐等着,直接出去了。

  大约过了半刻钟,霍听潮从医帐出来。

  阮江月说:“你跟我来吧。”

  霍听潮便跟上去。

  阮江月带他到了自己那帐中去,饭菜已经摆好,正好都是温热的。

  阮江月自行入座,拿碗筷。

  霍听潮顿了一瞬后,也泰然入座。

  “给。”

  阮江月把碗筷递给他。

  他伸手去接的时候,忽地看到阮江月手腕上的银镯,就是微微一怔,继而视线落到了阮江月的脸上。

  “拿着啊。”

  阮江月把碗筷又往霍听潮面前递了递,“怎么,看到这个镯子觉得我偷拿了你的东西,你要审一审我不成?”

  “不是!”

  霍听潮脱口而出。

  他只是意外,又欢喜。

  他先前的确想过这两日要不要把这银镯再给她带上……这个东西对他意义非凡。

  但他为她戴过两次,都被退回了。

  他琢磨这镯子再非凡的意义,其实都是普通,而且兆头也不怎么好,他就想着,等回头给阮江月寻个什么更好的东西。

  却不料,阮江月自己套回了手腕上。

  霍听潮一笑,把碗筷接下,“我的任何东西,你想拿就走。”

  顿了一下,他又无奈叹息:“不过我一身清贫,也没有什么值得让你拿的,只盼你不嫌弃我就是。”

  “嗯?”

  阮江月挑眉:“谁说的?我还拿了别的呢。”

  霍听潮迟疑:“哪个别的?”

  “这个!”阮江月从怀中勾出那玉树腰佩,粼光波动的玉树,带着流苏在霍听潮面前左右晃动。

  “我翻看了你的柜子,还有抽屉,这东西我也拿了,我会好好收着的。”

  霍听潮笑了起来,“只要你喜欢就好。”

  阮江月心说:怎么可能不喜欢?

  当初就是因为这玉树,以及他送玉树时候与自己说的那些话,让她彻底喜欢上了他,这个东西在她心中何其重要?

  只是南陈的那两次撒手,激的她生了怨恨,才将东西退回。

  如今想想,自己自诩坚强果敢,没有任何困难可以难得住她。

  但实际上她也任性且幼稚。

  明知道霍听潮身陷身份捆绑难以挣脱,知道他的不易,她一样幼稚又无可救药地选择怨恨他。

  此时此刻,直面所有,也明白一切。

  阮江月不由扯唇,心底厌弃自己的幼稚、无能,以及那些称得上矫揉造作的,对霍听潮的冷淡。

  她深谙人性,明白时局所困,所以她对别人,都是镇定而冷静的,甚至对别人都是没有太多要求的。

  可她对他却要求苛刻。

  她的一点性子全撒在他身上了。

  也亏得他有耐心……

  总归到今日,一切尘埃落定,她的心重新宁静。

  这一回,不是被迫接受现实,破罐破摔不顾首尾的宁静,而是真的明白缘之一字,波折艰难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