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一页页捻开

  林语宁从档案柜里调出了那份旧案资料,编号是三年前的一起财产保全申请案,编号明晰,卷宗封皮上依稀还能看到她当初用蓝笔写下的签名。

  她站在原地,低头翻阅,指尖从纸张边沿拂过,一页页捻开,眼神如刀。

  她没有交给助理处理。

  这份卷宗,是她职业生涯中少有的瑕疵记录之一。

  不是败诉,而是在资料补签过程中出现了时间节点冲突,虽然法院因事实不成立撤回了质疑,但那份“申请保全文书未及时补齐”的记录,仍在系统中留下了模糊痕迹。

  那是她还在另一家律所工作时发生的事,时间紧、案子多,她当时日夜赶材料,为了争取一位独居老人的银行冻结权,在八小时内写完六份材料、走完三道流程,但最后遗漏了那一页盖章文件。

  虽然不是关键程序,但足以被人拿来文章。

  她知道墨景言会翻这页。

  他一定会。

  因为这页,是她所有案件中最像“漏洞”的地方。

  她坐下,点开电脑,开始查调那一年对应的所有庭前准备文档和补件记录,试图将那个早已被自己翻篇的旧案,重新梳理得干净、清楚、无可指摘。

  她必须走在对方之前。

  这不是自证清白。

  是封口。

  封住那些想靠着“污点”反击她的人。

  她一直都明白,在这个世界上,想推倒一个站得稳的人最容易的方式,不是打她现在的实力,而是翻她以前的过往。

  让人觉得—你也曾错过。

  你凭什么现在站在道德高地上讲规则?

  可她早就知道。

  她不是靠“完美”赢的。

  她是靠“从不逃”活下来的。

  ……

  晚上八点,她还在办公室。

  顾延瑾端着热饭进来,见她坐在电脑前,眉头紧蹙,干脆把饭盒放下,也不说话,走过去,坐在她对面。

  “那份卷宗是他找的人爆出来的?”

  “嗯!”林语宁点头:“你提醒我过,他会从‘你最不能容忍自己失败的地方’下手!”

  “你说对了!”

  顾延瑾靠在椅背上,望着她:“所以你准备怎么处理?”

  “先自查,全部对照!”

  “然后?”

  “再提前发布那年那个案子的还原稿!”

  “不是‘澄清’!”

  “是重现!”

  “我不解释,我还原!”

  她说完这句话,抬头看他一眼,语气不带一丝情绪:“如果我自己都不敢面对,那我真不配站在原告席上说‘勇敢’两个字!”

  顾延瑾没有说话,只把饭盒推到她手边。

  “你现在吃饭!”

  “我陪你把剩下的卷宗一起校完!”

  林语宁笑了笑,终于放下鼠标,拿起筷子。

  “你总是知道我撑到哪一步就快扛不住!”

  “你不是快扛不住!”

  顾延瑾看着她:“你只是还不习惯,有人可以和你一起扛!”

  ……

  半夜一点,所有资料调取结束。

  林语宁合上最后一份补件清单,拿出便签纸,在最顶页写下了一行话:

  【我曾经错过,但我没有放弃!】

  【如果这是你拿来否定我的理由,那我现在告诉你—我承认,也承担!】

  第二天清晨,律所官方账号发出一封“案件还原报告”。

  没有公关措辞,没有澄清声明。

  只有事实。

  从卷宗编号、接案时间、案件性质、主办人到最终结案记录,全部时间线条理清晰,附带每一页文件图像扫描,全程无删减。

  这份“还原稿”一出,瞬间成为法律圈讨论热点。

  不是因为林语宁“被质疑”。

  而是因为她在第一时间选择“主动披露”。

  评论区里一片震惊:

  【她是真的一点遮掩都没有!】

  【她的“澄清”不是“我没错”,而是“我敢讲错”!】

  【她不是完美主义者,她是那种你不敢指责的人—因为她自己比你更清楚!】

  【你说她曾出错,她已经先把错摆在你面前了。

  你还想怎么样?】

  【她一如既往—不防守,直接反攻!】

  而就在林语宁发布还原报告的同时,墨景言收到消息,手机摔在地上,玻璃裂了一道缝。

  “她疯了吗?!”

  他吼了一句,脸色狰狞:“她居然主动把自己案件的错误发出来?”

  “她不要脸了吗?!”

  没人敢接话。

  助理站在一边,低头翻着手机,脸色也不太好看:“目前舆论风向不太有利,律师圈开始有人称她是‘行业标准’,说她这一步等于为所有执业者树立了新的处理原则!”

  “有几个大V已经公开表示支持她,说‘一个敢公开承认自己漏洞的律师,比一个只懂得洗白的政客更有力量’!”

  墨景言咬牙:“她是想干嘛?立‘道德标兵’的人设?”

  “她现在一点都不像以前那个怕被说、怕被看不起的林语宁了!”

  “她真的以为,她能靠这种方式赢到底吗?”

  他忽然站起来,踱步两圈,喃喃自语:

  “她太危险了!”

  “她现在太危险了!”

  “她只要再往前一步……就再也没人能拉她下来了!”

  “不能让她再赢了!”

  “不能!”

  他抬起头,眼神冷得仿佛要结冰。

  “给我挖她私生活!”

  “她家人、朋友、过去的交往记录!”

  “她怕别人看不见自己是‘普通人’!”

  “那我就让她看到—她再高,也摔得痛!”

  “她得下台!”

  “她必须—下台!”

  ……

  而另一边。

  林语宁坐在办公室,看着窗外的云。

  她知道这场仗还没结束。

  甚至才刚开始进入下一个阶段。

  但她比任何时候都平静。

  她已经清楚了一件事—

  不是赢了就能不被质疑。

  不是解释了就能被原谅。

  而是只有走到底,她才能真正不需要解释、不需要赢得认可。

  她要做的,不是“让所有人信她”。

  而是让那些不信她的人,也不敢动她。

  这是她的方式。

  是她的回答。

  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活成自己想要模样的,唯一方式。

  天灰蒙蒙的,像压了一整层水汽下来。

  林语宁站在律所的落地窗前,望着窗外的江城。

  雨刚停,地面湿漉漉的,反光让整个城市像一块刚擦拭过的镜子,干净,却映出模糊的影子。

  她手中还拿着一份最新的信.访报告,是有人在司法协会的公众号下留言,说她“操纵案情,滥用情绪操控社会舆论”,落款只有两个字母:M.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