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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完,他深深地、不舍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里的东西,让杨国琼的心跳都漏了一拍。

  随即,他转身,高大的身影便融进了院外浓得化不开的夜色里。

  看着那片黑暗吞噬掉他最后的背影,杨国琼只觉得心里某个地方,一下子就空了。

  她的鼻子,不由得一酸。

  一抬头就看见自家妹子那副望眼欲穿的模样,杨国勇用胳膊肘捅了捅杨国明,挤眉弄眼地打趣道。

  “哎哟,瞧瞧,这人都走远了,眼珠子还黏在人身上呢。”

  杨国明也跟着嘿嘿直笑:“就是就是,这么舍不得,不如跟着一起回去得了?”

  杨国琼的脸“刷”地一下就红了,又羞又恼地瞪了他们一眼:“你们胡说什么!”

  她话音刚落,张佩珍眼一横,抄起脚边的布鞋就给了两兄弟一人一下。

  “砰!”

  “砰!”

  两声闷响,结结实实。

  “还不快去把碗洗了!”张佩珍一声怒吼,“吃饱了撑的是不是!拿你姐姐妹妹开涮!”

  杨国勇和杨国明立刻缩了缩脖子,摸着被打的后背,再也不敢多说一句,端着碗筷灰溜溜地跑去厨房了。

  院子里安静下来,只剩下晚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张佩珍看了一眼还站在原地的杨国琼,眼神复杂:“国琼,你跟我进屋来。”

  杨国琼心里“咯噔”一下,不知道她妈要说什么,只好低着头跟着进了屋。

  屋里,张佩珍点亮了那盏昏黄的煤油灯。

  她坐在炕沿上,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等杨国琼坐下,她才缓缓开了口,声音没有了刚才的严厉,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郑重。

  “你现在也是大姑娘了,跟小石处对象,妈不反对。”

  杨国琼的心,稍微放下来一点。

  “但是,”张佩珍话锋一转,“有些话,我必须跟你说清楚。”

  她的目光,直直地看着女儿的眼睛。

  “你现在跟石锦年,虽然确定了关系,但毕竟还没结婚领证。”

  “平时在外面,拉拉小手,妈不管。”

  “可绝对不能有越界的行为,你听明白没有?”

  轰!

  杨国琼的脸,腾的一下彻底红透了,像是被火烧着了一样,连耳根都滚烫。

  “妈!”她结结巴巴地,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您……您说这个干什么!”

  “我……我绝对不会的!”

  张佩珍看着她那副恨不得把头埋进胸口的样子,只是平静地摇了摇头。

  “现在嘴上保证得好好的,就怕到时候情到浓时,脑子一热,什么都忘了。”

  “妈!”杨国琼的脸都红得不能看了,急急地辩解道。

  “石锦年他不是那样的人!”

  “他很尊重我的!”

  “拉倒吧。”张佩珍嗤笑一声,那眼神里带着看透一切的沧桑。

  “男人在自己喜欢的姑娘面前,能有什么自制力?”

  “更何况石锦年那种血气方刚的大小伙子。”

  她叹了口气,语气放缓了一些,伸手拍了拍女儿的手背:“妈倒也不是反对你们感情好。”

  “妈只是要你记住一句话。”

  “在这种事情上,吃亏的,永远是咱们女人。”

  那话里的意思,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杨国琼的脸皮薄得像纸,被她妈这么一点,简直快要烧穿了。

  她恨不得当场找条地缝钻进去,再也不出来。

  “妈……”

  她蚊子似的哼了一声。

  “我……我知道了。”

  说完,她几乎是逃也似的冲出了屋子,一头扎进了厨房,抢过杨国勇手里的碗,拼命地刷了起来,仿佛想把脸上的热气都刷掉。

  屋里,张佩珍看着女儿落荒而逃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

  她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了?

  这个年代的姑娘,别说婚前越界,就是跟男人多说几句话都得脸红半天。

  自家闺女的性子她清楚,胆小又保守,怎么可能做出那种事。

  是她自己,被上辈子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给吓怕了。

  不过,防患于未然,总归是没错的。

  张佩珍的思绪,很快就从这事上转开了。

  杨国琼跟石锦年这事,算是板上钉钉了。

  结婚是迟早的事,既然石锦年是要入赘的,那小两口总不能还跟她和国英挤在一个炕上吧?

  他们必须得有自己的婚房。

  想到这,张佩珍的眉头又微微蹙起。

  她不能厚此薄彼。

  国琼有的,国英也必须有。

  两个都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手心手背都不能偏。

  对,得给两个女儿都准备一间房。

  主意一定,张佩珍心里顿时敞亮了。

  第二天,吃过了早饭,眼瞅着其他人下地的下地了,上班的上班去了,张佩珍收拾了家里,径直朝着村东头的村长家走去。

  村长李大山正蹲在院门口,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

  看到张佩珍过来,他有些纳闷儿:“佩珍?这大早上的不下地,找我有事啊?”

  张佩珍也不绕弯子,开门见山:“大山哥,我想找你批个宅基地,修房子。”

  李大山叼着烟杆,愣了一下。

  他上上下下打量了张佩珍一眼,那眼神里的疑惑都快溢出来了。

  “修房子?”

  “你家那四个小子,不都一人一间屋了吗?这还不够住?”

  “再修,修给谁?”

  张佩珍的表情没有一丝波澜,语气平淡却坚定:“儿子们是有了,可我闺女还没有呢。”

  这话一出,李大山的眼珠子差点从眼眶里掉出来。

  他嘴里的烟杆“啪嗒”一下掉在了地上,冒起一缕青烟。

  “啥?!”他拔高了嗓门,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你……你说啥?你要给闺女修房子?”

  李大山觉得这张佩珍是不是昨天被刺激得有点不正常了。

  他捡起烟杆,拍了拍上面的土,一副“你别开玩笑”的表情。

  “我说佩珍啊,你没搞错吧?”

  “闺女那是早晚要嫁出去的人,泼出去的水!”

  “你给她修房子干啥?留着长草啊?”

  张佩珍冷笑一声,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别人家的女儿是不是泼出去的水,我不清楚。”

  “但我张佩珍的女儿,不是,”她的声音不大,却字字千钧,“我就得给她修房子!”

  “就算将来嫁出去了,在婆家受了气,受了委屈,她随时能挺直腰杆回来!因为娘家有她的房,有她的根!”

  “更何况,”张佩珍话锋一转,投下了一颗更响的炸雷,“我大女儿国琼不嫁出去,她要招婿入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