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心里憋着一股劲儿。

  **为了他的婚事,这么尽心尽力地张罗。

  他自己,总不能拖后腿吧?

  总不能让人家姑娘一进门,就看到一个乱糟糟、脏兮兮的狗窝吧!

  那不成心给**脸上抹黑吗?!

  杨国勇这边拾掇得热火朝天,张佩珍那边也没闲着。

  儿子的婚房要紧,女儿的前程,她同样攥在手心里。

  这天,她抽空又去了趟镇上。

  那家盘下来的“便民饭店”,里里外外已经焕然一新。

  墙壁刷上了干净的白灰,地面也用红砖重新铺过,踩上去硬实得很。

  张佩珍在屋里转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了那些个东倒西歪的桌椅板凳上。

  油腻腻的桌面,像是糊了一层千年老垢,凑近了闻,一股子馊味儿直冲天灵盖。

  她眉头一皱,嫌恶地往后退了一步。

  “这些玩意儿,留着干啥?”

  她对着帮忙看工的师傅摆了摆手,语气里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全都给我拉出去,劈了!当柴烧!”

  师傅愣了一下,张了张嘴:“婶子,这……这还能用呢……”

  “用啥用!”

  张佩珍眼睛一瞪。

  “咱开的是新饭店,不是收破烂的!让人家客人坐在这上面吃饭,那不是恶心人吗?!”

  说完,她不再理会,直接去了县里。

  她早就看好了,县城家具厂里有几套崭新的松木桌椅,样式虽然简单,但胜在干净、结实!

  店面的事弄得七七八八,接下来,就是人的事了。

  厨师是个大头。

  这年头,手艺好的厨子,那可比找个好女婿都难。

  这事儿,急不得,得慢慢寻摸。

  不过服务员倒是好办。

  张佩珍心里早就有了谱。

  她娘家那边的几个侄媳妇,一个个都年轻力壮,天天在家围着灶台锅台转,早就待不住了。

  到时候自己回去递个话,一个月给开上工资,保管她们抢着来干。

  至于店里采买的活儿,张佩珍第一个就想到了大哥的大儿子,张红星。

  红星那孩子,今年二十五,人长得精神,做事又踏实,从不多说一句废话。

  这迎来送往、跟人打交道的差事,交给他,张佩珍一百个放心。

  自己娘家的人,总比这窝子靠不住的“杨家人”要贴心得多!

  然而,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

  张佩珍在镇上给女儿杨国琼开了个饭店的消息,就像一阵风,一夜之间就刮遍了整个靠山村。

  这一下,可算是捅了马蜂窝了!

  村里那些家里有闺女的人家,一时间,全都炸了锅。

  尤其是那些平日里就重男轻女,把闺女当牛做马使唤的,家里更是闹得鸡飞狗跳,不得安宁。

  “凭什么!”

  “凭什么人家杨国琼就能住青砖大瓦房,还能有自己的饭店当老板?”

  “妈!你看看我!我哪点比她差了?”

  “我在家里天不亮就起,喂猪喂鸡,下地干活,一年到头连件新衣裳都没有!”

  “家里有点什么好吃的,有点什么好东西,全都紧着我哥我弟!”

  “我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

  几乎是一模一样的质问,在村里无数个家庭的屋顶下响起。

  那些当爹当**,被闺女问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下不来台。

  “你吵什么吵!?”

  一个当**,被逼急了,扯着嗓子就吼了回去。

  “那是人家张佩珍命好!她有钱!”

  “人家能在山上挖到老山参,一根就能卖上千块!咱们家有那个运气吗?咱们挖得到吗?!”

  这话说出来,本以为能堵住女儿的嘴。

  可谁知道,女儿的眼泪“刷”一下就下来了,哭得更凶了。

  “我没想过要你们给我盖房子!我也没想过要你们给我开饭店!”

  女孩通红着眼睛,声音里全是委屈和绝望。

  “我就是想问问,你们能不能……能不能稍微公平一点!”

  “哪怕就一点点!”

  “我也是你们的女儿,我的心,它也不是石头做的啊!”

  女孩最后那一声泣血般的嘶吼,像一把锥子,狠狠扎进了在场所有父母的心窝里。

  那些平日里耀武扬威、说一不二的爹娘们,此刻,全都哑了火。

  他们看着自家闺女通红的眼眶,那里面盛满了他们从未正视过的委屈和绝望。

  一时间,竟是喉咙发紧,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差不多的场景,几乎在靠山村的每一户有女儿的人家上演。

  一石激起千层浪。

  不少人心里都不是个滋味,暗地里嘀咕着,这张佩珍简直就是存心不让别人家过安生日子!

  这天下午,张佩珍刚端起饭碗扒拉了两口午饭。

  院门外就传来了叽叽喳喳的动静。

  “佩珍,在家没?”

  “吃着呢?”

  门帘一掀,村东头的李家婶子,还有西边王家、赵家的婆娘,三个人结伴走了进来,脸上堆着笑,可那笑意怎么看怎么假。

  张佩珍眼皮都没抬一下,慢条斯理地把嘴里的饭咽下去。

  “有事?”

  李家婶子一**坐在她对面的板凳上,热络地拉家常。

  “哎哟,瞧你这话说的,没事就不能来串个门了?”

  她顿了顿,话锋立马就转了。

  “佩珍啊,不是我说你,你对你家国琼,那可真是没得挑!又是盖新房,又是开饭店的!”

  “可你把你家闺女抬得这么高,让我们这些家里也有闺女的,日子还咋过啊?”

  旁边那个矮胖的王家婶子立刻敲着边鼓附和。

  “就是啊!你这么一搞,现在村里这些姑娘家,一个个都跟要造反了似的,天天在家跟我们掰扯!”

  另一个尖嘴猴腮的赵家婶子,则酸溜溜地开了口,那股子醋味儿隔着八丈远都能闻到。

  “我们可没你那好命,能挖到老山参!”

  “我们上哪儿弄那么多钱,给她们又是修房子又是开饭店的?把我们卖了都凑不齐!”

  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句句都带着刺,矛头直指张佩珍。

  张佩珍听完,不急也不恼,反而放下了碗筷,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

  那笑容里,带着几分看透人心的凉薄。

  她抬眼,视线在三张或嫉妒或抱怨的脸上缓缓扫过。

  “她们找你们要房子和饭店了?”

  一句话,轻飘飘的,却像一记重锤,砸得三人瞬间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