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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家张大姐说了,老了有闺女养,压根不拖累儿子儿媳!你们家青青嫁过去,就是享福的命!”

  这些话,随便拎出来一句,都够让当爹**心动了。

  可张佩珍呢?

  她一句好听的都没说。

  她把家里那些鸡零狗碎,甚至那个不成器的老四杨国强都给抖落得干干净净。

  就像是把一盘菜端上来,不但告诉你菜是怎么做的,连哪片菜叶子上有虫眼都给你指了出来。

  偏偏,她自家那些最拿得出手的“硬菜”,却藏得严严实实。

  小女儿考上大学,那是多大的荣耀?能光耀门楣的大喜事!

  她没说。

  她自个儿在镇上开着饭店,生意红火,那是多大的本事?十里八乡都独一份!

  她一个字儿都没提。

  周娟和自家男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浓得化不开的迷茫。

  这张大姐……

  到底是想结亲,还是不想结亲了?

  这哪有上门提亲,净捡着自家难看处说的道理?

  看着眼前这两口子那副又惊又疑,跟见了鬼似的表情,张佩珍心里头跟明镜儿似的。

  她猜得到他们脑子里在想什么。

  她嘴角微微一勾,露出一个浅淡却让人安心的笑。

  “我知道你们在想啥。”

  她轻轻地把茶碗往前推了推,声音不大,却像一颗石子,精准地投进了袁家两口子那翻江倒海的心湖里。

  “觉得我不会说话,上门提亲,净说些不中听的,是吧?”

  袁大权和周娟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尴尬地搓着手,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张佩珍却摆了摆手,脸上的神情坦荡得没有一丝杂质。

  “袁老弟,弟妹,我是诚心来为我儿子求亲的。”

  “正因为是诚心,所以才不能藏着掖着,净挑好听的说。”

  “丑话说在前头,总比以后结了亲,才发现这样那样的问题,到时候两家人心里都存了疙瘩要强。”

  她顿了顿,目光清澈地看着他们。

  “这要成了,咱们两家以后就是实实在在的亲戚,得真心换真心。”

  “这要是不成,那也说明咱们没那个缘分。”

  她的手指轻轻点了点桌上那包得整整齐齐的布料和红糖。

  “这些东西,就当我冒昧上门,给青青丫头的见面礼,跟这门亲事没关系。”

  “你们二位,好好商量商量。”

  “我等着你们的回话。”

  袁大权像是被人当头敲了一闷棍,半晌才回过神来。

  他干咳了两声,脸上的红晕还没完全褪去。

  “张大姐,你……你这个人,真是……太实诚了!”

  他憋了半天,才从嗓子眼儿里挤出这么一句话。

  “说句心里话,我佩服你。”

  “不过这事儿吧,毕竟是青青一辈子的大事。”

  “我们当爹**,也得听听孩子自个儿的意见。”

  周娟在旁边连连点头,接上了话茬子。

  “是这个理儿,是这个理儿。”

  “我家青青,转眼就快二十了,我们心里也急。”

  “前前后后,来说媒的也不少。”

  她叹了口气,脸上带着几分当**愁绪。

  “可那些人……”

  “要么是家里条件听着好,人却不着调,油嘴滑舌的,看着就不踏实。”

  “要么就是人看着老实,可家里一**烂账,兄弟多得跟捅了马蜂窝似的。”

  “不是我们当爹**挑剔,实在是那些歪瓜裂枣,配不上咱闺女。”

  她这话,说得实在。

  “过日子,看的还是人。”

  张佩珍闻言,脸上露出了赞同的神色,心里头对这门亲事又多了几分把握。

  “弟妹这话说到我心坎里去了!”

  “对!过日子,就是跟人过!”

  “房子票子都是死的,人是活的。”

  “这亲事,本来就该青青自个儿点头才算数。”

  “她要是觉得我儿子不行,你们就算把这布料收下,我也绝没二话!”

  周娟见她这么通情达理,心里的好感又添了几分。

  她当即拍板,热情地拉住了张佩珍的手。

  “张大姐,你看这都快到晌午了,说啥也得留下吃顿便饭!”

  她扭头对自己男人使了个眼色,声音都敞亮了不少。

  “当家的,你赶紧的,去地里把青青给我喊回来!”

  “就说家里来客了,让她快点儿!”

  张佩珍也没推辞,笑着应下了。

  “那我就叨扰了。”

  袁大权应了一声,脚下生风地去了。

  屋里只剩下张佩珍和周娟两个女人。

  周娟手脚麻利地开始淘米准备午饭,嘴里还跟张佩珍拉着家常。

  张佩珍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心思却飘远了。

  上辈子,她也是这么坐在袁家的院子里。

  那时候,周娟两口子对国勇那是一百个满意。

  彩礼都谈妥了,就差过礼定亲了。

  结果呢?

  全让她那个混账儿子杨国勇给搅黄了。

  “我不娶!我死都不娶!”

  那小子梗着脖子,眼睛都红了,跟头犟驴似的,差点没把房顶给掀了。

  想起这事,张佩珍心里头还有点来气。

  不过这辈子,那小子可是拍着胸脯跟她保证过的。

  “妈,这回我都听你的!”

  她是知道的,杨国勇既然说了,就不会反悔。

  那么现在,就只剩下最后一关了。

  就看袁青青的意思了。

  正想着,院子外头传来了脚步声和袁大权爽朗的说话声。

  “……快点儿,你张婶子等半天了!”

  张佩珍抬眼望去,心头微微一动。

  一个姑娘跟着袁大权走进了院子。

  那姑娘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碎花布衫,扎着两根乌黑的麻花辫,辫梢随着她的走动轻轻晃荡着。

  个子中等,身材也谈不上多苗条,看着就是乡下常年干活的姑娘,结实。

  五官普普通通,搁在人堆里,怕是转眼就找不着了。

  但就是这么一个普普通通的姑娘,身上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干净和利落。

  她的眼睛很亮,像山里的清泉,看着你的时候,带着几分好奇,却没有半点怯懦。

  整个人往那一站,就像院子里那棵不声不响却生机勃勃的石榴树,让人觉得踏实、舒服。

  跟上辈子,她记忆里的那个袁青青,一模一样。

  张佩珍看到袁青青,脸上的笑意像是水缸里的水,一下子就满了出来。

  “青青,回来了啊?”

  她声音温和,像是自家亲戚长辈。

  “你爸在路上跟你说了没?”

  袁大权生怕女儿说漏了嘴,赶紧抢着搭话。

  “说了,都说了!”

  “我一字不落地都跟她学了!”

  袁青青的脸颊腾地一下就红了,像是傍晚的火烧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