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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缓缓转过头,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死死地盯着她。

  “郑丽娟。”

  他连名带姓地喊她,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在摩擦。

  “你敢动一下我儿子试试。”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狠劲儿,让郑丽娟的心猛地一颤。

  “你今天要是敢把孩子打了……”

  杨国忠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到极点的弧度。

  “你就不用回来了。”

  “直接滚回你娘家去。”

  “咱们俩,离!”

  最后一个“离”字,他说得又轻又快,却像一个炸雷,在郑丽娟的耳边轰然炸响!

  郑丽娟脸上的得意和疯狂,瞬间凝固了。

  她像是被人当头打了一闷棍,整个人都懵了。

  “你……你说什么?”

  “我说,离婚!”杨国忠一字一顿,眼神里的冰霜能把人冻死,“我杨国忠宁肯绝后,也绝不会让你这种疯婆子拿捏一辈子!”

  “你……你敢!”

  郑丽娟终于反应了过来,气得浑身哆嗦,声音都变了调。

  “离了?你拿什么再娶一个?就凭你这个穷光蛋?!”

  她像是找到了反击的武器,立刻尖声嘲讽起来。

  “你该不会以为,你那个好妈还能给你出钱娶第二个吧?”

  “她心疼她那个宝贝疙瘩老二还来不及呢!她会管你这个大儿子的死活?”

  面对她的嘲讽,杨国忠却只是扯了扯嘴角,那笑容里全是轻蔑。

  “我穷。”

  他坦然承认。

  “我是娶不起黄花大闺女。”

  “可这十里八乡,死了男人的寡妇,被男人踹了的二婚头,难道还少吗?”

  这话一出,郑丽娟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杨国忠却还没说完,他往前逼近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里的嘲讽更浓了。

  “再说了,”

  “大不了老子打一辈子的光棍!”

  “也比天天对着你这张臭脸,受你的鸟气强!”

  他心里跟明镜似的,今天这个坎,他绝对不能退!

  今天要是被郑丽娟用孩子给拿捏住了,那以后这日子就别想有好,他杨国忠一辈子都得被这个女人骑在头上!

  郑丽娟彻底傻了。

  她嘴巴张了张,却一个字都发不出来。

  她所有的武器,所有的算计,在杨国忠这副豁出去的无赖架势面前,都变得不堪一击。

  胸口堵着一口气,上不来,也下不去,憋得她脸都紫了。

  杨国忠懒得再跟她废话,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还愣着干什么?”

  “不做饭了?”

  “下午地里的活还干不干了?!”

  郑丽娟死死咬着嘴唇,几乎要咬出血来。

  她用尽全身力气,才把那句“我不做”给咽了回去。

  在杨国忠冰冷的注视下,她像一具被抽走了魂的木偶,僵硬地转过身,一步一步挪进了灶房。

  很快,灶房里就传来了锅碗瓢盆被狠狠摔打的“乒乓”声,宣泄着她无能为力的滔天怒火。

  灶房里的“乒乓”声,响了足足有半个钟头。

  郑丽娟把锅碗瓢盆当成了杨国忠那张窝囊又倔强的脸,当成了张佩珍那张偏心眼的脸,摔得震天响。

  可发泄过后,那股子憋屈不但没少,反而在心里发了酵,变成了更汹涌的恨意。

  杨国忠下午扛着锄头下了地。

  家里一安静下来,郑丽娟坐在灶门前的矮板凳上,越想,心里那把火烧得越旺。

  凭什么?

  凭什么她杨国琼一个丫头片子,能有新自行车骑?

  凭什么他杨国勇一个还没过门的媳妇,就能有崭新的缝纫机?

  而她呢?

  她郑丽娟,是杨家的长媳!

  肚子里还怀着杨家第一个孙子!

  到头来,她却连个屁都没有!

  杨国忠那个废物指望不上了,他敢为了个外人跟自己提离婚!

  好啊!

  你杨国忠不敢去要,老娘自己去!

  我今天倒要看看,你那个好妈,当着全村人的面,是给,还是不给!

  这个念头一起,肚子里的火苗子“蹭”地一下又蹿了起来,烧得她再也坐不住了。

  郑丽娟抹了一把脸,扶着腰,挺着那还不算太明显的肚子,气势汹汹地就冲出了家门。

  她没走大路,专挑人多的地方走,那张脸拉得跟长白山似的,生怕别人看不见她受了天大的委屈。

  张佩珍家离得不远,拐个弯就到。

  郑丽娟人还没到院子门口,那杀猪般的嚎叫声,已经抢先一步传了过去。

  “没天理了啊!”

  “老天爷你开开眼吧!”

  “这日子没法过了啊!”

  院子里,张佩珍正和二儿子杨国勇坐在堂屋,就着桌上的一堆红纸,盘算着定亲要送的东西。

  “……布料扯八尺,猪肉割十斤,再包六十六块六的红包,你看行不?”张佩珍一边说,一边拿笔记着。

  杨国勇憨厚地笑着,脸上满是即将成家的喜悦:“妈,你看着办就行。”

  话音刚落,郑丽娟那凄厉的哭嚎声就跟阴风似的刮了进来。

  母子俩脸上的笑容,同时僵住了。

  杨国勇皱起眉:“妈,这谁啊?”

  张佩珍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把手里的笔“啪”地一下拍在桌上。

  “除了你那个好大嫂,还能有谁?”

  她站起身,眉宇间带着一股子压不住的火气,沉着脸就往外走。

  郑丽娟一见张佩珍从屋里出来了,那哭嚎的调门立马又拔高了三度。

  她也不管地上脏不脏,扑通一下,一**就坐到了张佩珍家的院子门口,开始拍着大腿干嚎。

  “我苦命的娃啊!”

  “你还没出世,你奶奶就容不下咱们娘俩了啊!”

  “她心里只有你二叔,只有你姑姑,咱们大房就是地里的烂泥,任人踩啊!”

  她这么一闹,左邻右舍的门“吱呀吱呀”全开了。

  不少闲着没事的村民,端着饭碗的,抱着孩子的,都围了过来看热闹。

  “这是咋了?国忠家的又闹腾啥呢?”

  “你还不知道?听说佩珍嫂子给老二媳妇买了台缝纫机,大儿媳妇眼红了呗!”

  “我的乖乖,缝纫机?那得多少钱啊!”

  郑丽娟听见周围的议论声,哭得更来劲了,唾沫星子横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