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红叶回家时全家都在等着她。

  周氏和骆思宜一人拉着她的一只手,让怀章怀柔和田家姐妹只能站在一旁瞪眼看着。

  “红叶,你没事吧,宫里……没有为难你吧?”

  “红叶姐,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说着,已经伸手摸上了栾红叶的脉搏。

  栾红叶任由骆思宜给她诊脉,笑着安抚周氏:“娘,别担心我没事,太后娘娘就是叫我进宫陪着她说了一天的话,而且我都是坐着说话,没累着。”

  周氏听了顿时松了口气,脸上的表情也终于放松。

  不过她还是看向一旁的骆思宜。

  此时骆思宜收起了摸脉的姿势,重新握住栾红叶的手,脸上也露出笑容,“红叶姐无碍,就是有些紧张,耗费了不少心神,睡一觉就歇过来了。”

  有骆思宜发话,众人终于彻底放心。

  因为骆思宜说了栾红叶心神消耗严重,所以大家看着栾红叶用过晚饭便全都离开,好让她尽早歇息。

  只不过,等院子里都静悄悄之后,一个高大修长的身影又重新返回。

  此时的栾红叶已经沐浴过,正坐在被窝里,让田家姐妹帮她擦拭头发。

  看到殷怀策进来,田家姐妹立即放下帕子离开屋子,殷怀策自然地坐在床边,拿起帕子继续刚才田家姐妹的活儿。

  “累不累?”

  栾红叶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趴在殷怀策的怀里,搂住他的腰,微微摇头。

  “累的都不想说话了,还说不累?”

  “没有,我在想一些事情。”

  “什么事?”

  “沈太后今日叫我进宫,还留了我一天,还让云嬷嬷送我出宫,是不是在给我撑腰?”就像沈东川之前做的那样,故意在人前显露出对她和殷怀策的亲近,让其他人不敢对他们怎么样。

  所以今日她提及当初沈东川对他们的庇护,反倒恰好点明了关键,就让沈太后对她的态度越发的好。

  殷怀策轻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随后她的发顶一重,是他吻了她一下。

  “聪明的脑瓜子,给她一个奖励。”

  栾红叶这回抬头看向殷怀策:“你与沈东川有联系?”

  “我自打进京之后与他一直都有联系,你放心,只要我与沈东川一日不反目成仇,沈太后就一日站在咱们这边。只是当下沈太后亦有顾忌,所以不能表现的太明显,因此我也没有对你说太多。这一回,沈新泉为难了咱们,沈太后便‘无奈’召你进宫进行安抚,毕竟你是皇上封的大齐忠魂,我又是大齐的有功之将,别说一个沈新泉,就是再加上一个沈国公,在皇上的心中,都没有我们重要。”

  “沈太后有所顾忌,顾忌谁?”

  殷怀策没有说话,换了一条新的干毛巾,继续给她擦头发。

  虽然没有听见殷怀策回答,但正因为他不回答,栾红叶也已经明白了答案。

  沈太后与当今皇上并不是亲生母子,虽然多年来关系一直十分不错,但栾红叶偶尔从殷怀策或者骆思宜口中了解到,这对天家母子的情分应该并不深厚。

  可是为什么呢?

  殷怀策似是猜到了栾红叶心中所想,在他耳边低声说道:“今日之后,皇上会更加忌惮我与沈东川的关系,我恐怕要闲赋在家一段时间了。”

  栾红叶一惊,看向殷怀策:“今日之事会对你不利?”

  “别担心,没有今日之事我也该闲赋在家,蒋家的事情上,我不宜再过多插手了。而且这不是该过年了,我正好在家里好好陪陪你和娘。”

  栾红叶这会儿是真的疑惑了。

  她抓住殷怀策的手,让他不要再擦她的头发,略有些紧张地说道:“你给我说一说这里面的关系,你知道我在这些事情上一向脑子比较笨。”

  殷怀策感受到了她的担忧,把帕子放到一边,拥着她低声与她解释。

  “皇上忌惮我对殷家军的掌控,所以提前让我离开前线战场,并渐渐打散了殷家军。现在我与西凉府那边联系甚少,但蒋岐宵与西凉府前线和突厥却联系频繁。

  “沈东川在东北如今威望一日比一日重,皇上也因此开始忌惮沈家,可沈国公、沈大人、沈新泉这父子三人一无所觉,还如同之前一样愚蠢贪婪、四处钻营,趁着蒋贵妃生子之际与蒋家示好,期望家族可以荣耀百年。

  “荣耀百年?呵,皇上如今正值壮年,再继续执政三十年也绰绰有余,他看到有人已经盼着他死,他会是什么心情?

  “沈太后和沈东川看明白了,但沈东川如今回不得京城,他在外反倒能暂时保住国公府,沈太后如今深居简出,为的便是保住沈东川。

  “沈太后与沈东川之间,有秘密。”

  栾红叶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瞪大眼睛。

  殷怀策一看她这模样就笑了,捻着她的发尾,察觉到还有些湿润,最后还是拿起干帕子。

  “放心,不是蒋岐宵和蒋贵妃那样的秘密,但这个秘密,更不能说出口!

  “沈太后应当是猜到我已查到这个秘密,她今日借机召你进宫,用的是阳谋。

  “今日之后,所有人都能看出沈太后给你撑腰,看出我与沈东川关系十分亲近。

  “如此,皇上只会更加忌惮我,忌惮沈东川,这是蒋岐宵乐意看见的。

  “蒋岐宵以为他计谋得逞,之后行事只会更加肆无忌惮,这便给了皇上收拾他的借口。

  “沈国公那边,看到沈太后不得不被他们拉下水站在他们那边,等于他们多了一道护身符,他们的心也会更加安定。

  “到时候皇上收拾蒋家,顺带牵连出沈家,沈太后和沈东川定会为了保沈家做出让步,皇上也能顺利收回沈东川的兵权。

  “而我与你因与沈家来往密切,沈家都不行了,我们哪里还有伸展的余地,这一辈子做个富贵闲人便应当知足常乐。

  “如此,是不是一个很完美的结局?”

  栾红叶听着殷怀策一步步分析下来,眉头紧紧皱起,轻声在他怀里说道:“这是皇上最喜欢看到的结局?”

  殷怀策的轻笑又在头顶响起。

  他的声音同样很轻:“是啊,这是皇上最喜欢看到的结局。”

  栾红叶抬眼,殷怀策低头与她对视。

  “但是有句话叫‘圣心难测’!”一切都按照皇上的安排走了,皇上就能真的放心了吗?

  栾红叶突然有些冷,她忍不住轻颤了一下。

  殷怀策立即察觉到,用被子把她拢的更紧。

  “别怕,一切都交给我,你只需要借着太后的势,好好经营铺子便成,不用想太多。”

  “沈新泉约我去天香阁莫非就是因为他知道沈太后会给我撑腰?”

  “那个蠢货不用理会他。”

  听到殷怀策语气满是对沈新泉的不耐烦,栾红叶紧绷地情绪忍不住一松。

  “好,那我就不去赴他的约了。”

  情绪放松之后,栾红叶的困意便有些涌上来。

  “哎呀发尾不擦了,反正头皮已经处已经干了,我想睡觉。”

  殷怀策闻言松开她,栾红叶顺势一滚,就滚进被窝里,拉起被子蒙住头,只留发尾在被子外。

  但殷怀策哪里肯放过她,想要扒开被子。

  “我伺候你半天,不付点报酬?”

  被子里被紧紧攥着,里面传出栾红叶闷闷的笑声:“你快走!”

  “行吧,反正你躲的过年前,躲不过年后。”

  栾红叶仍旧不撒开被子:“什么意思?”

  “如果我所料不错,蒋宁柔该去求皇上解除赐婚了,皇上也定会答应。”

  这下,栾红叶顾不得玩闹,拉下被子惊讶道:“真的假的?”

  殷怀策顿时扑上来,“当然是……”

  “……唔……骗子!”

  殷怀策偷得香吻得意离去,只是临走前默默想着,他会骗所有人,但唯独不会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