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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开明有点尴尬。

  之前他倒是听张伟说过是做的什么菜,可那时他满腔怒火,张伟说的什么他根本没听进去。

  此时黄四海问起,他答不上。

  只好掩饰的说道:“什么香不香的,快进屋随便吃一口吧。”

  “好好好!”黄四海满口答应,先一步朝屋里走去。

  张开明和黄磊跟在后面。

  “黄伯伯!”

  “黄爷爷!”

  “黄爷爷!”

  “……”

  张伟、张采和张军兄妹,都起身和黄四海打招呼。

  “嗯嗯!”

  “好!”

  黄四海口里胡乱的应了几声,脚下快步朝桌子边走去。

  “乖乖,好大一桌子的菜!”

  黄四海心里震惊,一双大眼睛盯着一盘卤猪头肉和一盘卤大肠。

  离得这么近,他确信香味就是从这几盘他没见过的菜上发出的。

  迫不及待的,他想大快朵颐。

  “开明,你整了这么大一桌子菜啊,真是太客气了!”

  黄四海嘴上这么说着,却是老不客气的在桌子上坐下来来了。

  “家常便饭,要辛苦黄老哥了!”

  张开明见这么多菜,心里也颇为高兴,感到很有面子,他嘴上客气的回应一句,又连忙招呼黄磊。

  “磊磊你也快坐,我们先吃饭。”

  “开明叔你也坐!”

  黄磊客气了一句,在黄四海身边坐下,一双眼睛也盯着那盘卤猪头肉,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张开明笑呵呵的道:“黄老哥,今天有酒,要不喝一杯。”

  黄四海一听有酒,更加高兴。

  哈哈笑道:“行啊,那就整一杯,不过酒不能喝多了,吃完饭我还要杀麂子,喝多了不行。”

  张开明客套一句,拿了两个酒杯,在黄四海和黄磊面前的桌子上各放了一个。

  这种酒杯很小,一杯只能装五钱酒,俗称牛眼睛杯杯。

  张开明去将酒壶拎来,拧开壶盖,给黄四海和黄磊都倒上酒。

  酒入杯中,呈现出淡淡的琥珀色,酒香更是浓郁扑鼻。

  “好酒啊!”

  只闻着味儿,黄四海就忍不住赞叹。

  张开明更觉有面子,笑着道:“这是伟伟从遍山沟打的老酒,黄老哥你尝尝。”

  “好好好!”

  黄四海连声答应,端起酒杯准备邀请张开明一起喝一口,才发现桌上只有他和黄磊面前倒了酒。

  他连忙又放下酒杯,说道:“开明,你不喝啊?”

  张开明摆手道:“我喝酒不行,就不陪老哥了,你喝好就是。”

  黄四海瞪眼道:“那哪行呢,开明,今天这么好的菜,又有这么好的酒,你说什么也得陪我喝一杯。”

  张开明面露难色。

  他确实没怎么喝过酒。

  “我来陪黄伯伯喝吧!”

  就在张开明为难的时候,张伟主动说道。

  “你……”

  张开明看向张伟,下意识的想说你一个孩子喝什么酒。

  可话到嘴边,他突然想起昨天李大成对他说的话,说别把张伟再当一个孩子看,就连忙改口。

  “对,黄老哥,让伟伟陪你喝。”

  “伟伟陪也行!”

  黄四海倒是不挑,一口答应。

  张伟自己去拿了一个牛眼睛杯杯,又从张开明手里接过酒壶,然后在黄四海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动作娴熟。

  倒好酒后,张伟没急着敬酒,先开口问道:“黄伯伯,我们是边吃饭边喝酒,还是酒喝好了再吃饭?”

  黄四海心想,这么好的菜,这么好的酒,还吃什么饭啊?

  果断的道:“先喝酒!”

  说完,还挥着筷子,对张开明、李静和陈秀说道:“你们吃饭,不用管我们,我和伟伟喝酒。”

  “好,那我就不陪你了!”张开明客气一句,招呼李静舀饭。

  李静答应一声,让三个孩子坐好,就和陈秀一起去灶屋舀饭。

  她到了灶台后面,揭开锅盖一看,差点儿“妈呀”一声叫出来。

  锅里,一大锅白米饭香喷喷的,比外面还没融化的积雪还要闪亮。

  回过神来后,李静不敢置信的看向一旁的陈秀,颤声问道:“秀儿,伟伟,他……他全煮的大米啊?”

  在石河村,还从来没有人家煮饭全煮大米的,一般都是大米和苞谷粉混合在一起蒸,俗称“蓑衣饭”。

  全煮大米饭,谁家会这样奢侈啊!

  陈秀苦涩的说道:“我来的时候,伟伟将大米都煮好了!”

  这……

  李静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那边桌上都已经开饭了,总不能这个时候再去拿一些苞谷粉来,拌了重新煮一锅蓑衣饭吧!

  “先舀饭吧!”

  陈秀也是很无奈的说道。

  李静只好放下锅盖,拿了碗舀饭,一共舀了六碗饭,两人每人端了三碗,一起回火塘屋。

  三个小家伙一人一碗。

  张开明、李静和陈秀也一人一碗。

  三个小家伙早就知道这顿吃白米饭,端着碗就迫不及待地的开吃。

  张开明见到碗里的白米饭,也瞪大了眼睛。

  可这时黄四海和黄磊在桌子上,他不好问为什么全是大米饭?

  更不好说什么。

  他只觉得端在手里的碗,沉甸甸的。

  这时,黄四海刚和张伟一起喝了第二口酒,正夹了一片卤猪头肉,按照张伟说的蘸了蘸水,送到嘴里美滋滋的咀嚼。

  猛然间,他看见张开明几人碗里全是白米饭,顿时也惊呆了,连嘴里的肉都忘了咀嚼。

  就刚刚,张伟问他是边吃饭边喝酒,还是先喝酒了再吃饭时,他还心说有酒有肉吃什么饭啊。

  可这时,他真的后悔了。

  他以为是吃苞谷饭,哪知道人家吃的是纯白米饭。

  记忆里,他还没吃过纯白米饭。

  石河村的人,能吃上一顿蓑衣饭,那已经是难得的了。

  黄四海道:“开明,你家这伙食,可比以前刘老财家的还吃得好啊!”

  他口里说的刘老财,是石河村和附近几个村子都远近闻名的大地主。

  黄四海和张开明年轻的时候,都在刘老财家干过活。

  只是1949年建国后,刘老财被新**处决了,田产家财都被充公,实行了再分配。

  刘老财的家人死的死,散的散,几十年都不知去向。

  现在,空留着刘家老宅和刘家祠堂,在隔壁的刘家村。

  张开明本来就在心疼张伟煮了纯大米饭,听了黄四海的话,不仅没有感到有面子,心里反而更疼了。

  是啊,就连刘老财那么大的地主家,都没吃纯白米饭,张伟却煮了,那不是败家子是什么?

  “黄老哥,你可别笑话我了!”

  张开明勉强的露出一个笑容,苦涩的说道:“我们也就是打个牙祭,哪敢顿顿这样吃啊!”

  张采却搭话道:“爸,锅锅先说了,以后顿顿让我吃白米饭!”

  桌上突然安静了一下,好几道目光,都齐刷刷的看向张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