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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一章 裂痕已现

  “不就是一堆闪点!”

  她收起笑,过了很久才低声说。

  “那你看不见我想让你看的东西,真的很可惜!”

  他那时没听懂。

  可现在,每次想起她说这句话时眼底那抹淡淡的失望,他才知道,那不是一次小情绪,而是她最后一次张扬她的爱。

  他没看见。

  或者说,他没在意。

  现在她不再给他看了。

  他低头看了眼手机,指尖停在她的名字上。

  那个备注还是“云”,是她以前自己改的。

  她说。

  “我不喜欢太复杂的昵称,我想做你生活里的那点清风!”

  他那时笑着说她矫情。

  现在他却想,如果她愿意再做他的风,就算带点寒意也没关系。

  可是,她已经不吹向他了。

  他没有打那通电话。

  他只是关上手机,靠在椅背上,一动不动地坐着,像是坐进了一个没有出口的夜晚。

  而远在旧金山的江云熙,在深夜一点钟,终于将那幅画彻底收好。

  她将画布小心地卷起,装进画筒,贴上日期。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郑重其事地保存一幅画了。

  这不是给谁的,也不是为了展出。

  只是她终于画出了那种,心彻底静下来的颜色。

  她走到窗边,打开一条缝。

  风已经不凉了。

  她靠在窗框上,望着夜空。

  没有月亮,星星也稀稀拉拉地挂着。

  她却觉得—这样也好。

  没有太多光,就不会有太多影子。

  她转身回屋,拉上窗帘,关灯,**。

  这夜她睡得很沉。

  她再没梦见过去。

  只梦见自己走在一条路上,身边都是盛开的木槿,阳光从头顶洒下来,照在她身上,一点也不刺眼。

  她低头笑了笑。

  梦里她对自己说。

  “原来,春天真的会来!”

  第二天清晨,天还没完全亮。

  江云熙醒得早,窗外细雨未歇,像是昨夜的风还在缠.绵不肯离去。

  她在床上静静躺了几分钟,才慢慢坐起身,脚踩在地毯上那一刻,脚底传来些许凉意,让她有些微微的恍惚。

  屋里很安静,风穿过窗缝,轻轻撩动窗帘边角,拂过她耳侧的发,像某种不言而喻的触碰。

  她伸手拿过床头的素描本,翻到昨天收尾的那一页,画纸上的山与水已染上淡彩,夕光斜照,一只狐狸立在崖边,看不清神情,但站姿安然。

  她看了几秒,忽然又翻回前一页,是一幅未完成的肖像。

  只是个侧脸,轮廓未细描,眼神落在虚空里,唇线很淡,眉毛只描了一半。

  那张脸没有名字,也没有情绪,只是安静地存在着,就像被时间搁置的一个回忆碎片。

  她盯着那张纸看了好一会儿,然后轻轻将它撕了下来,折成几层,丢进了床边的废纸篓。

  没有犹豫。

  也没有不舍。

  只是终于觉得,那幅画,不需要完成了。

  唐浩杰醒得比她晚一些。

  她下楼时他才刚穿好衬衫,头发还有些乱,衬衫前襟皱着一条折痕,看起来不像他平时的样子。

  她倒了一杯温水,放在餐桌上,又拿出锅里的粥热了一会儿。

  “今天不用去镇上?”他坐下时问她。

  “没安排课!”

  她说。

  “我想整理下之前的画!”

  “整理?”

  “是!”

  她抬头。

  “有些可以烧掉了!”

  他微微一怔,却没多问,只轻轻点头。

  “你决定就好!”

  吃过早饭后,她回了画室,将存放旧画的柜子打开,一卷一卷翻找那些自己都已经快忘记的作品。

  有些是她刚搬来不久时画的,线条乱,颜色浓,带着一种试图从情绪中挣脱出来的急切与混乱。

  她挑出几幅,卷在一起,用麻绳系好,搬到后院,用火盆一点一点地烧掉。

  火焰**纸边,一层层地将那些曾被她紧紧握着不肯松手的片段吞噬,化为灰烬。

  她站在火盆前,脸颊被热浪映出微微的红。

  纸灰在风中升起,散落在她脚边,落在草丛间,也落在她肩头,她没拂,只静静地站着,看着那火一点点熄。

  烧完后,她转身进屋,将剩下的几幅画规整地收进画册,那些是她想留的—留给自己,不留给任何人。

  傍晚的时候她没再画画,只泡了一壶桂花乌龙,坐在阳台角落,看着天色慢慢黯下来。

  唐浩杰走过来时,天边正挂着淡淡的橘红。

  “冷不冷?”他递给她一条薄毯。

  她接过披在身上,指尖握着茶杯,茶香被风轻轻带开,混着栀子的味道。

  “我今天烧了几张画!”

  她忽然说。

  “我知道!”

  他说。

  “你院子的烟味我在楼上都闻到了!”

  她轻轻笑了一声。

  “感觉怎么样?”

  “轻松了一点!”

  她低头喝了口茶。

  “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陪她坐着,偶尔低头翻翻手里的书。

  直到夜色彻底沉下来,山下的灯一盏盏亮起,他们才一前一后进了屋。

  她没再提那几张烧掉的画。

  就像她烧掉的不只是纸上的线条,还有那些她不愿再去描摹的曾经。

  京北。

  顾承砚靠在办公室的沙发上,手边摊着一堆文件,可他一页都没翻。

  他闭着眼,头靠在椅背上,喉结微动,像是压着什么话想说,又不知从何说起。

  桌上还放着那封没发出去的信,是他凌晨两点写的。

  他没想过江云熙会真的把所有都抽离得那么干净。

  他原以为自己还能有机会,哪怕只是短暂的回忆重叠。

  可那封他托人送出的信,被收下,却没有回应。

  没有退回,也没有只言片语的回信。

  这才是她一贯的做法。

  温柔,又决绝。

  他想起她曾经的模样—穿着宽大的白衬衫窝在沙发上,一手拿着画笔,一手托着下巴,眉眼淡淡,偶尔抬头看他一眼,什么也不说。

  可那一眼,仿佛能穿透他所有的伪装。

  她看得太透了。

  所以才走得那么干脆。

  他抬起手,揉了揉眉心,手指轻触眼角时,才发觉那里有些涩。

  不是因为眼泪。

  是因为失眠。

  这些日子他总是睡不好,梦里总是浮现她的影子。

  不是她哭,不是她笑,而是她坐在窗边,背对着他。

  怎么唤都不回头。

  他醒来时,整个人像从水里捞上来一样,心口空得发凉。

  秘书敲门进来,说董事们催着看一份合约。

  他“嗯”了一声,却没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