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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二章 私心难掩

  “把明天的会议推掉!”

  “要我安排夏小姐出面吗?”

  他沉默了一下,点头。

  “让她去!”

  秘书退出去,他靠在沙发上,闭着眼,脑子里全是她低头画画的样子。

  还有她说的那句—“我只想安静地过日子!”

  现在她的日子真的安静了。

  而他,再也不能走进去。

  夜晚十一点,旧金山的风开始转凉。

  江云熙站在阳台,披着一件浅灰色针织外套,手中捧着一杯还冒着热气的柠檬水。

  屋内的灯光柔和,从落地窗斜斜地映在她脚边,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她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只是靠着栏杆,看着天边的云慢慢散开,月亮一点点露出轮廓。

  身后传来脚步声,是唐浩杰。

  他走过来,在她身边停下,也没有出声。

  风吹起她耳边的碎发,他伸手替她理了理,指尖碰到她耳廓那一瞬,她没有躲开。

  “你不冷吗?”他低声问。

  她摇头。

  “不冷!”

  “我以为你已经睡了!”

  “睡不着!”

  她轻轻道。

  “梦见他了?”

  她想了想,摇头。

  “没有!”

  “那你在想什么?”

  她顿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

  “我在想……是不是每个人这一生,都会有一个注定要错过的人!”

  他转头看她,目光沉静。

  “你觉得他是你注定要错过的人吗?”

  她没有立刻回答。

  只是轻轻捧着杯子,低头喝了一口水,然后将目光落回远处那片逐渐被夜色吞没的山影里。

  “也许是吧!”

  她说。

  “但我已经不想知道答案了!”

  风继续吹,她的发又被吹乱了一点。

  她没有再理,只是靠在他身边,一动不动地站着。

  身后的屋子里还亮着灯,窗帘轻轻晃动,像是某段安稳的生活正缓缓展开,不惊不扰。

  而她,终于愿意不再回头了。

  夜深了,山脚下那座小镇早已沉入静谧。

  江云熙回到屋内,将杯子放回厨房水槽里,洗净,擦干,像往常一样,没有遗漏一个步骤。

  她的动作总是这样有条不紊,不快不慢,仿佛日子就是靠着这样一点一滴的重复,才被温柔地拼贴成了她如今不再疼痛的日常。

  她没有立刻去睡,而是又折回书房,打开灯。

  书桌上放着昨晚没来得及收好的几张速写稿,铅笔、炭笔混着线条横竖交错,安安静静地摊开,像是某种未竟之言。

  她坐下来,抽出其中一张,看了一眼,然后轻轻地将它对折,塞进抽屉的最底层。

  那幅画是她根据梦境临摹的—一个女孩站在夜色中的小巷口,抬头看着一盏昏黄的路灯,脚边是一摊积水,倒映着一个模糊的轮廓。

  她梦见过那盏灯,梦见过那个巷口。

  那是她曾经无数个夜晚回家的路。

  她梦见自己站在那儿,身后是顾承砚的声音,在喊她的名字,可她没有回头。

  梦醒时,她睁开眼的第一句话就是。

  “我真的,不再等了!”

  她轻轻关上抽屉,将桌上的笔一点点摆正,茶杯重新摆在靠窗的位置,然后关灯,离开。

  卧室里一片幽暗,她没有开灯,只借着窗外月光慢慢脱去外衣,躺进被子里。

  夜风轻响,枝叶在窗外窸窸窣窣地晃动,像是谁轻轻在窗边说话。

  她闭上眼,将手藏进被子里,指尖微凉,却没有多想。

  她现在已经很少失眠了。

  偶尔梦见他,也只是短暂地停留,不再像从前那样一梦惊醒,满头冷汗,心口空得像被剜了一刀。

  她已经学会了让那些梦在心里安静地来,又安静地走。

  唐浩杰没回卧室,他坐在客厅,看着茶几上的那盏灯发呆。

  他知道她已经睡了。

  从窗下透出来的光已经熄了。

  她的屋子里现在不会再整夜亮灯了。

  她不需要那种“有人陪”的错觉了。

  他靠在沙发背上,手里握着一份镇上的项目提案,眼神却没有真正落在纸上。

  他不是没察觉到最近她情绪上的细微变化。

  她开始主动说起以前的事,开始不避讳提到那个名字,也开始偶尔笑着说“那时候我真的很傻”。

  她的声音不酸,也不咸,像是终于站在了自己人生的岸边,看着曾经淹没自己的那段风雨,用一种与过去达成和解的语气,慢慢叙述。

  他心疼她,可从未阻止她回忆。

  因为他知道—

  她真正的好,不在于她不再想起伤害,而在于她不再被伤害掌控。

  他合上文件夹,将茶几上的台灯调暗,然后起身回了自己房间。

  他关门时很轻,脚步很缓,生怕惊动了隔壁那扇门后的宁静。

  京北,凌晨三点。

  顾承砚坐在办公桌前,手边一盏咖啡凉透了。

  他刚结束一个长会,海外的事务堆积如山,合约、项目、股权变更……每一样都是他亲手打造的帝国根基。

  可他现在看着那些文件,却像看着一场与自己毫无关系的戏剧。

  他突然想起江云熙曾经问过他一句话。

  “你拼了命要站在顶层,是为了看清谁?”

  那时他答得轻描淡写。

  “不为了看谁,只是不想被谁踩在脚下!”

  她没再问,只是笑着转身,背影落在办公室窗外的暮色里,细瘦,却倔强。

  他现在才明白,她不是想让他低头,她只是想知道自己是否在他的世界里,有一个被真正看见的位置。

  可他那时候,眼里只有野心和胜负。

  她的位置,他一直以为是她自己该找的。

  直到有一天,她真的走了,他才知道,那是他失去的,不止是一个女人,而是所有温暖的可能。

  他打开电脑,点进收藏夹里那个不曾删除的文件夹,里面是她过往寄给他的所有画稿,有电子稿,也有拍照的原图。

  她曾经最喜欢拍完画给他看,哪怕是草图,都会附上一句。

  “你觉得这一笔是不是太重了?”

  他总是回。

  “还好!”

  她说。

  “你总是这么敷衍!”

  可下一次,她还是会发给他看。

  他点开其中一张,是她刚来京北那年画的一幅速写—他在阳台打电话,背影被夕阳拉长,她画得很细,连他手指握着手机的弯度都描得一丝不苟。

  那年她刚毕业,什么都没有,却总是笑着说。

  “我有你!”

  而他,甚至从未正眼看过她的那些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