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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三章 偷听真相

  他将文件夹关掉,靠在椅背上,喉咙发紧,指尖发凉。

  他现在什么都有,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觉得,自己已经一无所有。

  第二天早上,江云熙照常早起。

  天色还灰蒙蒙的,她换了身衣服,打算去镇上的市场买些新鲜的蔬菜和水果。

  唐浩杰还没起,她留了字条压在餐桌角落,没发消息。

  她走到山下,街道还冷清,小贩正在一摞一摞地摆着摊。

  她买了几颗紫甘蓝,一篮子草.莓,又顺手拿了两块杏仁糕,是摊主刚出炉的,她捏着一块吃了一口,甜味裹着淡淡的奶香,在舌尖化开,让她忽然有些出神。

  这种味道,让她想起很久以前的一个黄昏—她下班回家,顾承砚站在厨房门口,手里拿着刚买回来的甜点盒,脸上带着那种不太自然的笑。

  “我路过那家你喜欢的甜品店,顺手买了点!”

  她接过来,笑着说。

  “你记得我喜欢哪一款?”

  他说。

  “大概吧!”

  她咬了一口,恰好是她最喜欢的那款奶酪千层。

  那天她没说什么,只是晚上睡觉前轻轻拉了拉他的手臂,在他耳边说了句。

  “谢谢你!”

  他说。

  “别客气!”

  就是这四个字,如今在她回忆里,也温柔得发疼。

  她站在摊前,发了会儿呆,等到风吹起围巾的边角,她才慢慢回神。

  她掏钱付账,摊主笑着说。

  “今天怎么一个人?”

  她摇头。

  “他还没起!”

  “你们看着像夫妻呢,天天一起出门!”

  她一愣,笑了笑。

  “不是!”

  “那肯定是快了!”

  摊主爽朗地说。

  “男人看女人的眼神骗不了人!”

  她没有接话,只将买好的菜装进袋子,缓缓往回走。

  她走得很慢。

  不是因为累,而是她忽然想多走一会儿。

  山路还是那样安静,阳光洒在枝头,照出一片浅金。

  她回头望了一眼那条她已经走了无数遍的路,脚下稳,心也安。

  她想,她是真的走远了。

  不是因为她不再痛了,而是她终于有了不为谁而活的勇气。

  她不再需要回应,不再需要解释,也不再期望谁的歉意能给她慰藉。

  她只是,走进了自己的日子。

  那样就够了。

  江云熙走在回去的山路上,脚边的阳光一寸寸地洒下来,踩在落叶堆上有种细微的脆响,像旧信纸被撕开的一角,轻而碎。

  她没有戴耳机,也没有刻意沉浸在什么念头里,只是任由风吹着围巾的边,包里的草.莓压在甘蓝叶上,隐隐飘着淡淡的果香。

  她喜欢这种味道—清甜但不腻,像她这段时间的生活,不张扬,却有分寸地把自己填满。

  回到家时,唐浩杰正在厨房。

  他已经换了家居服,袖子挽到小臂,洗菜的动作熟练又安静。

  锅里有汤滚着,冒着热气,香味从厨房缝隙间轻轻漫出来,像一道熟悉的气息,在她打开门那一刻就扑了满怀。

  她将菜放在操作台边。

  “今天人不多,菜很新鲜!”

  他看她一眼。

  “买了草.莓?”

  她点头,把草.莓倒出来放进水盆,伸手洗了几个,递给他一颗。

  “你尝!”

  他接过,咬了一口,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咀嚼着的神情安稳,眼里带着一点不自知的温和。

  她靠在厨房门边,看着他洗菜、切葱、调火,阳光透过厨房窗户打在他身上,像是静静的光,也像是她从前错过的某种生活的样子—不喧哗,不灿烂,但久看不倦。

  吃午饭的时候,她心情不错,多吃了半碗饭,还主动给他添了汤。

  “下午有事吗?”他问她。

  “我想去那边的空地上画点写生!”

  她说。

  “最近天好,光线柔,我怕错过!”

  “我送你过去?”

  “我自己去就好!”

  她顿了顿,又笑了笑。

  “你总是在!”

  他没说话,只是帮她收了碗筷,把桌面擦干净,然后轻声说。

  “如果你下午回来太晚,记得发个消息!”

  她点点头,心口像被谁轻轻按了一下,暖,也安。

  她收拾好画具,换了一双便于走山路的鞋,出门前回头看了他一眼。

  他正站在落地窗前,头侧着,光落在他侧脸上,那一刻她忽然觉得,好像这份日子,是她曾经想象过的,只是被现实拖晚了些。

  她没有说出来。

  也没去想太多。

  只是推门离开,一如往常。

  京北。

  顾承砚站在阳台上,眼神落在远处高楼密集的天际线里。

  他已经连续几天不再过问公司大事。

  董事会虽然有微词,但他没再理会。

  夏知薇今天一早出国,理由是去对接一个美术类的投资项目。

  她说得坦然,他也没追问。

  他知道她去的是哪里。

  旧金山。

  她终究还是要去确认些什么,要证明些什么。

  她比谁都更不能容忍江云熙的存在。

  尤其是现在,那个女人已经不再留恋,也不再回头的时候。

  可他,连她一封回信都没有等到。

  他没有问夏知薇是否安排了那些照片、录音、信息。

  他不想知道,也不想面对。

  因为如果她真做了,而他选择去拆穿,那不过是让自己更加难堪—证明了他当初站在她身边,却什么都没看清。

  他宁愿相信,那些不过是巧合。

  哪怕是自欺,也比他亲手将仅剩的那点回忆撕得粉碎来得好些。

  他靠在阳台边,闭上眼,脑海里忽然浮现出很多年前的某个傍晚—她穿着一件鹅黄色的连衣裙,在厨房忙着备晚饭,窗外下着雨,他在书房打电话,一转头,看见她站在门口,拿着湿毛巾,有些无措地望着他。

  她轻声说。

  “厨房的排水口有点堵了!”

  他没理她,只是摆摆手,继续讲着那场谈判里的关键价码。

  她站了一会儿,然后默默转身。

  他记得那天的饭,她什么都没说,只是吃得很慢,每一个动作都像是压抑着什么。

  他当时不耐烦地想,她不过是又在闹情绪。

  可现在想来,她不是闹,她是在最后的那些日子里,尽量维持着不让自己崩塌的体面。

  他没看见。

  他也没在意。

  现在她不再站在厨房门口,也不再把毛巾递给他了。

  而他,再也没机会在饭桌上听她说一句“今天的汤咸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