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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十三章 告别深爱

  他望着她的侧脸,半晌才轻轻开口。

  “我没在等‘更好’的人!”

  “那你在等什么?”

  “等你不再觉得亏欠,能安稳地转过身看我一眼!”

  她没回头,只低声笑了笑。

  “那你可能得等很久!”

  “我不赶时间!”

  他说。

  “反正我也不知道,除了陪着你,我还能去哪!”

  她的眼睛微微泛红,却没掉泪。

  她只是盯着那一张张画纸,轻轻说。

  “谢谢你还在!”

  风掠过阳台,阳光洒在她肩头,那一刻,她觉得,有些人不必惊艳登场,只要一直站在那里,就已是她此生最不愿失去的温柔。

  下午的阳光被风吹得碎了些,一点点洒在窗棂、落地窗、地板的每一处,铺得静静的,没有喧嚣,也没有温度。

  江云熙窝在画室的旧藤椅里,膝上摊着一本厚纸封面的画集,阳光从肩头落下,将她的睫毛镀成一层柔金色的边。

  她一页一页翻着,看着画纸上那些曾经画下的情绪。

  有一张是浅灰调的海岸线,风吹起海浪,浪打在岩石上,画面里没有人,只有潮湿和回声。

  她记得画这幅画时,是去年秋天,刚刚开始真正安定下来。

  那时候她每天在山里来回步行,买菜、洗衣、扫落叶,日子单调得几乎可以一眼看到尽头。

  可她宁愿这样,也不想再回到那个每天都要小心翼翼过日子的地方。

  那时的她,还未彻底脱壳,夜里还会做梦,还会半夜惊醒,有时候只是听见一声脚步响,就会从梦里惊起。

  可现在不会了。

  她还是会想他,有时也会梦见他,可醒来后,她可以很快地将梦揉碎,像把一个无用的皱纸团塞进心底的**桶,连声音都不会发出。

  她没恨他。

  真的没了。

  连恨都没了的时候,大概就是彻底地放下了。

  只是偶尔,她会想起那句。

  “你以后会后悔吗?”

  她没有问过他,他也从来没回答。

  他们之间,从来都是她问得太迟,他答得太轻。

  她合上画集,将它放回书架最下方的那一层。

  那里摆着她这些年积攒下来的所有画册,很多都已经泛黄,有些甚至连画纸边缘都卷起来了。

  她从没想过要整理,也没想过要丢掉。

  那些都是她的一部分,哪怕已经不再疼。

  天色渐暗,她收起画具,走出画室,沿着山路慢慢走到镇口的小广场。

  那里今天在办一个小型集市。

  孩子们穿着五彩斑斓的围裙在摊位前卖手工制品,有的卖编织花环,有的卖自制手绘卡片,还有的干脆拿着涂鸦画说是“现代艺术”。

  她笑着走过去,蹲下来帮一个小女孩理好掉落的彩纸,轻声说。

  “你这张画很有想象力!”

  小女孩抬头看她,笑得一脸骄傲。

  “江老师,我以后要开一家自己的画廊,到时候请你当嘉宾!”

  她点头。

  “好啊,你要记得邀请我!”

  她在集市逛了一圈,买了几束干花,又在甜品摊前停了停,挑了一块小巧的柠檬奶油蛋糕。

  回去的路上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街灯一盏盏点亮,路边的树影被拉得长长的,风轻轻吹,吹得人心也跟着慢下来。

  她推开门,屋里暖黄的灯光亮着,唐浩杰正坐在沙发上翻一本书,看到她进门,笑了笑。

  “晚饭热着,要吃吗?”

  “先洗个澡!”

  “蛋糕呢?”

  她愣了一下,随即将纸袋举起来。

  “你怎么知道我买了?”

  “你今天心情不错!”

  他站起来。

  “你心情好就会去买甜的!”

  她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洗澡出来后,她换上了家居服,坐在餐桌边,看着热气腾腾的汤,忽然觉得这样安稳的日子,也很好。

  “明天你要上镇里?”他问。

  “嗯,画室那边需要补点材料!”

  “我送你!”

  “不用,我走走也挺好!”

  “可明天预报有雨!”

  “那就撑伞!”

  她说得轻巧,好像撑伞便可以撑过所有突如其来的风雨。

  他没再劝,只点点头。

  饭后她收拾碗筷,他站在阳台点了一支烟,没抽,只夹在指间,看着夜色一点点沉下去。

  他最近越来越不愿提起江云熙的过去。

  不是因为不想知道,而是她已经开始真正往前走了,他不想再拉她回头。

  她过去已经够苦了。

  他只希望她以后不再因谁难过,不再为了任何一个名字彻夜未眠。

  哪怕这个人,是他。

  他回头看了一眼厨房。

  她站在那里,一手拧着毛巾,一手抬起头在挂抹布,动作熟稔,背影清瘦却稳。

  他忽然觉得,这样的她,比任何时候都更让人心疼。

  京北的深夜,顾承砚躺在床上,睁着眼看天花板。

  夏知薇已经睡了,卧室里安静得只能听见钟表的滴答声。

  他将手举在眼前,指节干瘦,掌纹清晰。

  这只手曾握住过她的手,曾摸过她的头发,曾轻轻擦过她眼角的泪。

  可也正是这只手,曾推开她,曾在她最需要的时候抓不住,曾一次次在她冷到极致的沉默里停滞不前。

  他闭上眼,脑子里全是她曾经靠在他怀里说的那句话。

  “我有时候很怕你!”

  “怕我什么?”

  “怕你不是真的在意我,只是在维持一个‘婚姻正常’的样子!”

  他当时没回答。

  他以为那是她想太多。

  可现在他才明白,那不是想太多,那是她早就知道了。

  他从没真正进入她的世界,也从没给过她一个“我是你港湾”的安全感。

  她一直在靠自己熬,熬着熬着,就走了。

  他忽然有种难以名状的苦。

  像是拿着地图站在原地,却发现目的地早已不在这片坐标里。

  她不会回来了。

  他知道。

  可他还是每天都想她。

  不是执念,是后知后觉的遗憾。

  不是爱得多深,而是亏欠太多。

  第二天一早,江云熙照例去了镇上。

  天空阴沉,空气里带着雨前的水气,压得人心口发闷。

  她没打伞,只带了帽子,背着画板,走在湿.润的石板路上。

  店铺都还没开门,她站在画材店门口等了一会儿,然后走进街口的小咖啡馆。

  店里人少,角落的位置空着,她坐下,点了杯热红茶,没加糖。

  她拿出笔记本,开始写点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