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最后一缕阳光彻底刺破云层,将纪念碑顶染成金色时,陈策缓缓转过身,面向他的将士。

  他缓缓张开口,声音沉稳清晰,在平原上传递开来:

  “今日,阳光照在这片清平的北疆,没有兵祸,没有匪徒,没有蛮寇,但是这样美丽的光景,有些兄弟却永远也看不到了。”

  他目光扫过每一位将士的脸庞。

  “我们该记住,这份安宁的根基,是他们用命奠下,这面赤红的旗帜,是他们用血染红。”

  他稍作停顿,目光坚定。

  “活着的人,承载着离我们而去的兄弟们未能亲见的期盼,肩负着他们为之付出生命的理想。”

  “我们要告诉他们。”

  “他们的血,没有白流!”

  “他们的牺牲,没有白费!”

  “他们倒下了,但黎民军的路,还会继续走下去!”

  “脚下的这片土地,来之不易!我们要稳稳站住,牢牢守住!”

  “他们的名字与意志,会刻在这片他们为之牺牲的土地上,刻在我们每一个人心里,引领着这支队伍——”

  陈策的声音没有刻意的激昂,唯有庄重的承诺:

  “——继续前行!”

  他猛地抽出腰间的噬血刀,赤红的刀锋直指苍穹:

  “黎民军军魂,不息!”

  “黎民军军旗,不倒!”

  “前进!”

  “杀!!!”

  “杀!杀!杀!!!”

  三万将士压抑的悲壮与炽热的战意瞬间爆发!如雷霆般的怒吼,整齐划一地响彻云霄,震动大地!

  陈策转身面对纪念碑:

  “敬礼——!!!”

  所有将士攥紧拳头,狠狠的锤在胸口,发出一声“怦“然巨响!

  场外观礼的十万百姓红了眼眶,那里面有他们的儿子,有他们的父亲,这一刻他们与有荣焉!

  “礼毕!”

  陈策弯下腰,端起第一坛烈酒,庄重而缓慢地,将清冽的酒液泼洒在纪念碑基座前,嘴里轻声道:

  “狗剩。”

  “兄弟们。”

  “我陈策会永远记得你们对我的信任,不负对你们说过的任何一句话,看着吧,我一定做到。”

  直起身,他最后看了眼王狗剩的名字,随即毅然转身。

  “即日起。”

  “幽州改名燕州!”

  “所有在此次战争中立下功劳的人,晋职、金银、丹药、武学、功法甚至是老婆,都已经给你们准备好了!绝对砸晕你们的脑袋!”

  “但是!”

  他目光扫过眼前这些开始激动的将士们,“你们有钱拿,北方的畜生却不会让你们有命花!”

  “阿布思那条老狼死了,但狼群不会因一头狼王的倒下就散掉!取而代之的是一头更狡猾、更凶残、更不知足的新狼王——阿史那托!”

  “我们平定北疆时,他在暗中吞噬同伴的尸体,壮大自己的獠牙!”

  “他在整合势力,磨砺弯刀,试图复刻甚至超越阿布思的野心!”

  他深吸一口气,厉声质问:

  “卧榻之侧!”

  “岂容他人鼾睡!?”

  “我们不是乾军!不会在安逸中等待豺狼闯入家中!”

  “我们将化被动为主动,以攻代守!让战靴踏入草原深处,用我们的刀枪,在门前刻下界限!”

  “我们要如燕子筑巢般,步步为营,筑堡垒,建城池!”

  “像楔子一样牢牢钉进草原!”

  “压缩他们的空间!”

  “打断他们的脊梁!”

  “让‘北狄南下牧马’成为永远的历史!让‘黎民军北向开疆’成为崭新的丰碑!”

  “将士们!”

  “让我们用蛮子的鲜血祭奠亡魂!用鲜美的牛羊哺育黎民!”

  “随我——北伐!!!”

  “踏平草原!永绝北患!!!”

  “踏平草原!永绝北患!!!”

  “踏平草原!永绝北患!!!”

  三万将士在这一刻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怒吼,仿佛要掀翻头顶的天空!声浪滚滚,直冲云霄!

  “出征!!!”

  ……

  “大人!不好了!!”

  北狄罕见的女性万夫长连滚带爬的冲进营帐,惊慌失措道,“探子来报!陈策带着黎民军北上了!”

  阿史那托表情不变。

  “慌什么?”

  “我们现在距离大乾一千多里远,别说陈策了,就是那两个**,都不知道我们在哪。”

  “不过有些奇怪啊?”他眉头渐渐皱了起来,“陈策不可能没打探过我们的消息,明知找不到我们,他为何还这么着急进草原?”

  “哎呀!”

  乌苏米急道,“大人听我说完嘛!他们根本没深入草原!”

  阿史那托为之一愣。

  “没深入?”

  乌苏米连连点头,“是啊!黎民军一进入关外,竟然开始跟下蛋一样的建房子!一座连一座!”

  阿史那托霍然起身,原本轻松的表情消失,惊疑不定的问:

  “建房子!?”

  “说清楚!”

  “多大的房子!”

  “隔多远建一座!”

  乌苏米咬了咬指甲,用双手比划着给他描绘,“小的房子像个鸡蛋壳,大概能住两三百人?”

  “大的房子就跟南边的那些关隘一样,又高又雄壮!”

  “怕是能住几千人!”

  “他们走三十里就下一个小蛋,走一百里就下一个大蛋,左右两边齐头并进,速度快的不得了!”

  阿史那托的神色彻底变了。

  他瞬间明白了陈策的打算,也感受到了这计策有多无解!

  “好一个攻守并举!”

  虽然早知道陈策不能以常理度之,可他万万没想到还能这么干,对陈策的忌惮又上升了一个台阶!

  他焦虑的左右踱步,只是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脑门上就出了一层细汗,因为无论他怎么想,都想不出来这堪称大智若愚的一招该怎么破!

  打?

  他现在的实力还不足以跟陈策硬碰硬!否则为何跑这么远?

  不打?

  等陈策一步步压缩他的战略纵深,到时候南下就是找死!所有族人都要活活饿死在北原深处!

  “大人!怎么办?”

  乌苏米虽然表达能力欠缺,但是她并不傻,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容我再想想!”

  阿史那托眉头紧蹙,脑筋转的飞快,不断权衡利弊,试图从无解的难题中找到一条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