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

  武靖叛军大营,距离麦城三十里外。

  营地里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焦臭味和压抑的死寂,与三日前出征时的气势如虹判若两地。

  一处偏僻的军帐内,火盆里的木炭烧得噼啪作响,映着两个神色各异的脸。

  “啪!”

  一个清脆的耳光,抽得王小八原地转了半圈,半边脸瞬间就肿了起来。

  “我**娘!王小八,你**是不是投胎没摇到号,这么急着去报道摇号?”

  千夫长张麻子一脚踹在王小八的**上,后者一个踉跄,直接扑倒在地。张麻子还不解气,又上前补了两脚,骂骂咧咧的声音压得极低,生怕被巡逻的宪兵听了去。

  “老子让你跟在队后面,你**往前冲什么?你没看见别的那几个千人队,弟兄们跟排着队上菜似的,整整齐齐地往阎王殿里报道?要不是老子最后一把把你从死人堆里薅回来,你这会儿坟头草都该发芽了吧?”

  王小八捂着脸,疼得龇牙咧嘴,却不敢还嘴,只能委屈巴巴地辩解:“头儿,那不是……那不是校尉在后面看着嘛,不冲不行啊……”

  “不行个屁!”张麻子又想抬脚,但看着他那副怂样,终究是没踹下去。他一**坐在草席上,从怀里摸出个干硬的馍馍,狠狠地啃了一口,眼神里满是后怕。

  “我可是听说了,对面守城的是神机营。我还听说,你小子的小舅子,就在洛阳神机营里当差?”张麻子斜着眼,死死地盯着王小八,“怎么的,你小子是真准备大义灭亲,亲手把你姐变成寡妇啊?”

  这话如同当头一棒,把王小八给砸懵了。

  他呆呆地坐在地上,脑子里瞬间闪过姐姐和那个总喜欢吹牛的小舅子的脸。

  是啊,对面是神机营……小舅子也在……

  那今天从城墙上扔下来的那些“天雷”,会不会就有小舅子的一份?

  他越想,脸色越白,浑身都开始发抖。

  “头儿……那……那你说咋办啊?”王小八带着哭腔问道,“明天要是还让咱们队冲锋,咋办?”

  “冲个屁冲!”张麻子把嘴里的馍咽下去,啐了一口,“这清君侧,越看越不对劲!他**,哪有清君侧是勾结南越那帮狗东西一块儿清的?老子爹就是死在南越人手里的!现在让老子跟杀父仇人并肩作战?我呸!”

  他压低了声音,凑到王小八耳边:“你放心,这事儿我心里有数。咱们这个百人队,大半都是荆州本地人。回头我就去找校尉说道说道,就说自己人打自己家,弟兄们心里过不去,攻城的时候手软脚软,去了也是白给。”

  “头儿,这能行吗?”

  “怎么不行?”张麻子冷笑一声,“现在谁敢往前冲?哪个校尉手底下的人不是宝贝疙瘩?死光了,他拿什么去跟将军交代?他敢逼我们,老子就敢带着弟兄们当场哗变!”

  张麻子眼里闪过一丝狠厉:“这仗,有鬼。咱们得给自己留条后路。你记着,从明天起,但凡攻城,你就给老子装死,听见没?谁冲在最前面,谁就是**!”

  ……

  襄阳,郡守府,灯火通明的帅帐内。

  赵奕终于放下了手里那本《武襄王和他的三个爱妻之嬉戏篇》,嘴里还感慨着写的真好,回去就试试新学习成果。

  一旁的武德已经快把眼珠子瞪出来了,他看着赵奕那副心满意足的样子,感觉自己的血压又在蹭蹭往上涨。

  “赵小子!你到底在等什么?还看这东西你能看一天?你还要不要脸啊!”武德指着那本小人书,气得胡子都在抖。

  “皇叔,别急嘛。”赵奕笑嘻嘻地收起小人书,揣进怀里,“军事上的事,急不得。不过嘛,文化上的事,倒是可以搞一搞了。”

  他转向武德,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皇叔,光靠手榴弹,只能炸烂他们的肉体,炸不垮他们的灵魂。这活儿,还得您来。”

  “我?”武德一愣。

  “对啊。”赵奕一拍手,“您老人家,以前可是南境的土皇帝。现在,是时候发挥您的余热了。劳烦您,写一篇《告南境将士书》,告诉他们,你们的老大我还活得好好的,别被人当枪使了。”

  武德闻言,不怒反笑。他捋了捋胡须,脸上露出一丝自得的神情,从旁边自己的座位上,拿起一份早已写好的卷轴。

  “哼,此事我早有准备,就等你开口了。”

  “哟?”赵奕这下是真的有些意外了。

  他接过卷轴,展开一看,本以为会是什么“尔等速速归降,否则格杀勿论”之类的大白话。

  可没想到,卷轴上,竟是洋洋洒洒近千字的骈文,辞藻华丽,对仗工整,气势磅礴。

  “……夫天道好还,报应不爽。武靖竖子,不念骨肉之情,不思君父之恩,内囚亲弟,外结死仇。名为清侧,实为叛周!置南境父老于水火,置尔等忠魂于何地?想吾武德,与诸君披荆斩棘,血战沙场十余载,方有南境今日之安。然吾儿竟引南越之豺狼,践踏吾等以鲜血守护之疆土,此情此景,九泉之下,何以面见为国捐躯之英灵……”

  “……今陛下圣明,不忍南境玉石俱焚。特命吾随军前来,以安旧部之心。凡七日内,弃暗投明,归顺朝廷者,既往不咎,官复原职。若执迷不悟,与贼同谋,天兵一至,玉石俱焚,妻女受辱,九族蒙羞,悔之晚矣!”

  赵奕一边看,一边嘴里啧啧称奇。

  他抬起头,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武德,半天,才憋出一句:“卧槽!皇叔,你这文化水平……可以啊!这笔杆子,比我一些翰林院学士都硬!”

  武德被他夸得满脸红光,傲然道:“老夫当年,也是拿过洛阳诗会有名次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