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国,建业宫,御书房。

  吴皇孙谋和太尉周瑾两人在此。

  “陛下,臣已下令,点兵二十万,由臣亲自统率,不日即可西进,直取南越故地。”周瑾躬身说道,脸上却带着几分古怪。

  孙谋坐回龙椅,哪里还有半分刚才的焦急,他端起茶杯,悠哉地吹了吹热气,脸上挂着玩味的笑容。

  “这李不清,跟传闻里可真是不一样啊。”孙谋品了口茶,“朕还以为,能坐到礼部尚书位置的,都是些满口之乎者也,走一步都要量三步的老学究。没想到,是个狠人。”

  周瑾苦笑道:“何止是狠人。陛下,臣为将多年,沙场之上什么阵仗没见过,可今天在大殿上,臣是真的被吓出了一身冷汗。饱读圣贤书的礼法大家,一言不合就要抹脖子,这……这大周的官,现在都这么当了吗?我是真不敢想这大周的礼法现在得乱成什么样。”

  “哈哈哈!”孙谋忍不住大笑起来,“乱得好,乱得妙啊!这事儿,十有八九,不是他李不清的风格,是那个赵奕教的。一哭二闹三上吊,这股子市井无赖的劲儿,太像了。”

  他放下茶杯,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朕本来就打算趁火打劫,南越主力尽出,此乃天赐良机。本想逗逗这老头,看看他能拿出什么城池金银来换。谁知道,他直接给朕整了个王炸。有趣,真是有趣。”

  周瑾点了点头:“能拿到那水泥方子,已是意外之喜。不过陛下,若是那赵奕真的以少胜多,平定了南境,我大吴……”

  “那又如何?”孙谋的嘴角微微上扬,“那我们就多了一个强大而有趣的邻居。不过,正因如此,我们才更要趁现在,将属于我们的东西,全部拿回来!”

  ……

  另一边,麦城之外的叛军大营,早已是人心惶惶。

  那从天而降,铺天盖地的《告南境全体将士书》,如同一颗颗炸弹,在每个士兵的心里炸开了花。

  陈伯涛和王冲的帅帐之内,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陈伯涛的脸色铁青,他一拳砸在沙盘上,震得木制的兵卒模型都跳了起来。

  “武靖!竖子!竟敢欺我等至此!”他咬牙切齿地低吼,“我们被当猴耍了!带着弟兄们,为了一个谎言,死在这鬼地方!”

  王冲急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檄文已经传遍全军,军心已乱!武靖的那些心腹校尉,已经在弹压部队了,再晚就来不及了!”

  “来人!”陈伯涛眼中杀机一闪,当机立断,“传我将令,立刻收缴全军所有檄文,就说是妖人蛊惑!命我部亲信,控制所有营门,许进不许出!将武靖安**来的所有千夫长以上的将领,全部就地看押!”

  他顿了顿,看向王冲,眼中满是决绝:“老王,你立刻带一队亲兵,去麦城!无论如何,要见到赵长歌,问清楚王爷的下落!我们不能再为这个谎言,流一滴血了!”

  ……

  麦城城头。

  当王冲打着白旗,被带到赵长歌面前时,这位昔日的南境悍将,脸上满是屈辱和挣扎。

  “赵将军。”王冲拱了拱手。

  “王将军大驾光临,是来劝降的,还是来投降的?”赵长歌站在女墙边,语气里带着几分嘲讽。

  王冲涨红了脸,却没发作,而是从怀里掏出那份檄文,开门见山:“此信,可是我家王爷所书?”

  赵长歌瞥了一眼,点了点头:“不错。”

  “那敢问将军,王爷现在何处?”王冲追问道。

  “零陵郡。”

  王冲的心猛地一沉,但他还是想不通。

  “既然王爷无碍,为何不直接昭告天下,揭穿武靖的谎言?何必行此诡计?”

  赵长歌转过头,看着他,那眼神让王冲觉得有些发毛。

  “我哥赵王爷想要的可不是脚下的一亩三分地。”赵长歌的声音压得很低,“你要是信我,就随我派去的人走一趟,亲自去零陵郡见我哥。若是不信……”

  他指了指城下那片被鲜血染红的土地:“那就继续带着我们的袍泽来填这个无底洞。”

  王冲的额头瞬间冒出了冷汗。

  “事不宜迟!”王冲不再犹豫,对着赵长歌重重一抱拳,“还请将军即刻安排!王某要亲见赵王爷和我家王爷!”

  ……

  与此同时,连绵不绝的葱山另一侧。

  一处隐蔽的山谷内,一支衣衫褴褛、面带疲色的军队正在休整。他们便是幽王武萧率领的五万奇兵。

  武卫大将军吴胜和羽林卫大将军田恺,两位在京城呆惯了的大将,此刻也是灰头土脸,满脸苦涩地来到幽王面前。

  “王爷……”吴胜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清点完毕了。翻越葱山,我们……我们折损了三千一百二十一名弟兄……”

  此话一出,周围的将领们全都低下了头,整个队伍的士气瞬间跌到了谷底。

  幽王武萧,这个刚从桥洞里刨出来的老登,此刻却不见半分颓唐。他从一块石头上站起身,环视着一张张疲惫而迷茫的脸。

  “老子知道你们累,知道你们苦!也知道你们在想,为了翻过这破山,死了三千多弟兄,值不值!”他的声音沙哑,却穿透了整个山谷。

  “老子现在就告诉你们,值!!”

  他指着北方的方向:“每一个倒在山里的弟兄,都是英雄!老子武萧在这儿跟你们保证!所有牺牲的将士,朝廷替他们赡养家人!抚恤金,一百两!白花花的现银!”

  “轰!”人群中发出一阵骚动。一百两?那可是一家人半辈子都花不完的钱!

  “还有你们!活着喘气的!”幽王指着所有人,“等打完这场仗,所有人,官升一级!谁第一个把老子的帅旗插上长丰城头,老子让他封侯!”

  封侯!

  这两个字,如同惊雷,在所有士兵的脑海里炸响!

  沉寂了数秒之后,山谷中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狂吼!

  “万胜!万胜!万胜!”

  刚刚还萎靡不振的军队,瞬间变成了打了鸡血的饿狼!

  待士兵们散去准备后,吴胜和田恺凑了过来,脸上写满了担忧和惊恐。

  “王爷,王爷您三思啊!”吴胜急道,“抚恤金百两,全军升官,还……还封侯?这……这国库都得被您掏空了啊!陛下她能同意吗?”

  田恺也快哭了:“而且封侯之赏,岂可如此轻许?这……这僭越了啊王爷!”

  幽王从怀里掏出个酒葫芦,灌了一大口,舒坦地哈了口气,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他俩。

  “谁**说要国库掏钱了?”

  吴胜和田恺:“?????”

  幽王理所当然地一摊手:“当然是咱们的总指挥,我们的武襄王,赵大帅掏钱啊!他给老子便宜行事之权,先斩后奏!你们说,这赏赐,在不在这‘便宜行事’里面?”

  吴胜和田恺面面相觑。

  便宜……是这么个便宜法吗?

  吴胜的内心在咆哮:先帝当年也赐予我便宜行事之权,可我**也没敢这么便宜啊!

  幽王看他们还在发愣,继续说道:“当然,封侯这个也在便宜之内。”

  两人彻底傻了:“王爷,赏钱我们认了,可这封侯怎么也在?”

  “咋地?”幽王斜着眼看他俩,“你俩在洛阳那么久,没收到陛下昭告天下,说她要跟赵小子一个被窝蹬腿子的圣旨?”

  吴胜和田恺的脸“刷”的一下就白了,吓得差点跪下。

  幽王浑不在意地摆了摆手:“那不就结了!都睡一起了,还讲究个啥!他想封个侯,在被窝里说一句的事儿,他敢说,我那侄女敢不听?!”

  “王爷!王爷慎言!此话万万说不得啊!”两人闻言是吓得魂飞魄散。

  “有啥不能说的!”

  田恺带着哭腔道:“卧槽,你老是长辈,您老敢说,我俩也不敢听啊!”

  “瞧你们那点出息!”幽王啐了一口,把酒葫芦往腰上一挂,“滚蛋!天亮之前,全军休整完毕!”

  吴胜和田恺彻底放弃了思考。

  他们感觉自己不是在跟一个亲王对话,而是在跟一个老流氓讲道理。

  两人默默地在心里念叨:阿弥陀佛,道祖保佑,我什么都没听见,我就是个聋子。王爷说的不是龙床,是板床;说的不是娘子,是嫂子……蹬的是....不是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