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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声音尖利,带着破音,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迫不及不及待地要把所有的罪责都推出去。

  “是陈海对沙书记动用了私刑!”

  “侯亮平!你他**!”

  陈海的眼睛瞬间红了,血丝从眼球深处爆出。

  他像一头被激怒的雄狮,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就要扑向侯亮平。

  背叛!

  赤裸裸的背叛!

  这一刻,他心底最后对这位“老同学”的幻想,碎得连渣都不剩。

  两个持枪的士兵立刻上前,一左一右,用枪托死死抵住陈海的肩膀,将他重新按回椅子里。

  金属椅子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陈海剧烈地喘息着,胸膛起伏,他死死瞪着侯亮平,那眼神里的恨意和鄙夷,几乎要将侯亮平烧成灰烬。

  然后,他忽然笑了,笑声嘶哑,充满了无尽的悔恨与自嘲。

  他转过头,不再看侯亮平那张令人作呕的脸,而是直视着程国栋。

  “我错了,我反了严重的错误。”

  陈海的声音平静下来,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决绝:“是我。是我对沙书记动了手。”

  “我违法乱纪了,我接受任何调查。”

  他坦诚了,不是为了侯亮平开脱,而是对自己愚蠢的交代。

  程国栋的目光在陈海身上停留了片刻,随即又像两道冰冷的探照灯,牢牢锁定了侯亮平。

  他完全无视了两人之间的内讧,他的目标从一开始就很明确。

  “侯亮平。”

  程国栋缓缓开口,每一个字都咬得极重,“谁给你提供的线索?”

  侯亮平的喉结上下滚动,嘴唇翕动,却发不出声音。

  “说!谁告诉你,沙书记是嫌疑人?”

  “什么嫌疑人?”

  “他犯了什么罪?”

  程国栋身体猛然前倾,双手撑在桌面上,两人的脸几乎要贴在一起。

  “有拘捕证吗?!”

  “有搜查令吗?!”

  一连串的质问如同暴雨般砸下,每一句都像一把重锤,敲在侯亮平的神经上。

  他引以为傲的法律程序,他挂在嘴边的正义条文,在这一刻,变成了绞在他脖子上的绳索。

  侯亮平的脸由白转红,又由红转青。

  他张着嘴,像一条离了水的鱼,大脑一片空白。

  线索?

  赵立冬的一个电话算线索吗?

  嫌疑人?

  一个连面都没见过的省委书记,就凭几句含糊不清的话,就成了嫌疑人?

  拘捕证?

  搜查令?

  别说证了,他连个正式的立案报告都没有!

  “我……”

  他喉咙里挤出一个干涩的音节,却再也说不出第二个字。

  冷汗顺着他的鬓角滑落,滴在衣领上,冰凉一片。

  他完了。

  这个念头如同毒蛇,瞬间噬咬了他全部的理智和侥幸。

  在绝对的权力和军方的强势介入面前,他那点可怜的背景,那点自以为是的“尚方宝剑”,简直就是个笑话。

  审讯室里陷入了死的寂静。

  只能听见陈海粗重的呼吸声,和侯亮平越来越急促的心跳。

  许久,侯亮平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我……我能给家属打个电话吗?”

  他的声音微弱,带着哀求。

  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反贪局处长,他只是一个走投无路,企图抓住最后一根浮木的溺水者。

  程国栋冷冷地看着他,眼神里没有丝毫波澜。

  他直起身,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手机,扔在桌上。

  “打。”

  一个字,干脆利落。

  侯亮平颤抖着手伸过去,那部黑色的手机在他眼里,重如千斤。

  他太熟悉那个号码了,熟悉到闭着眼都能按出来。

  电话拨出,听筒里传来“嘟…嘟…”

  的等待音。

  此时,钟小艾正在父亲钟正国的房间里,钟正国正在给钟小艾做晚饭。

  摊上这样一个闺女,钟正国也是没有办法。

  “喂?”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冷静而熟悉的女声。

  是钟小艾。

  “小艾……”

  侯亮平一开口,声音就哽咽了。

  他所有的伪装,所有的强撑,在听到妻子声音的这一刻,土崩瓦解。

  电话那头的钟小艾立刻察觉到了不对劲。

  “亮平?死不是他们对你用刑了?”

  她的声音依旧沉静,但语速明显加快。

  “我……我在省公安厅。”

  “小艾,我……我可能惹上大麻烦了。”

  “别慌。我知道,我正在帮你联系关系。”

  钟小艾的声音像一剂镇定剂,瞬间注入他混乱的脑海,“慢慢说,你在哪个部门,跟谁在一起?”

  侯亮平瞥了一眼面无表情的程国栋。

  “是在省公安厅……是部队的人,358军。”

  电话那头沉默了。

  这短暂的沉默,让侯亮平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知道,连钟小艾都感到棘手了。

  “亮平,”

  钟小艾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你听着,不管他们问你什么,你现在什么都不要说。一个字都不要说。就说等你的律师来。”

  “可是,他们问的是……”

  “闭嘴!”

  钟小艾第一次用如此严厉的语气打断他,“我不管他们问的是什么!从现在开始,保持沉默!这是一场误会,你抓的不是沙瑞金书记,你抓的是罪犯,你是为民除害,你是被人诱导,有人要陷害你!”

  她话没说完,但意思已经不言而喻。

  侯亮平的心猛地一抽。

  “小艾,你……你得救我!”

  他终于绷不住了,声音里带着哭腔,“我不想这样的,是他们……是他们让我……”

  “我知道了。”

  钟小艾再次打断他,“记住我的话,沉默。我会想办法。把电话给他们。”

  侯亮平如同一个被抽掉脊梁骨的人,失魂落魄地将手机递还给程国栋。

  “我妻子,想和您通话。”

  程国栋接过手机,放在耳边。

  “喂。”

  他只说了一个字。

  电话里,钟小艾的声音清晰传来,不卑不亢,带着一种身居高位者特有的气场。

  “我是侯亮平的爱人,钟小艾。不管我的爱人犯了什么错误,按照规定,他都有权保持沉默,并且要求律师在场。在律师抵达之前,我希望你们能保障他的人身安全和合法权益。”

  程国栋听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这里是部队在办案。”

  他冷冷地回了一句。

  “部队办案,也要遵守国法。”

  钟小艾寸步不让。

  程国栋沉默片刻,嘴角忽然扯出一抹冰冷的弧度。

  “可以。我等你的律师。”

  此时,钟小艾挂断了电话,钟正国正从厨房里走出来:“吃饭吧。”

  “还有,吃饭就吃饭,别提侯亮平。”

  钟正国把一双筷子拍在钟小艾的米饭上。

  一句话,把钟小艾的口,堵了一个严严实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