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西山返回陆家大宅的路上,陆明业红色的法拉利里,气氛欢快。

  他的那位新的女伴,正叽叽喳喳地说着话。

  从最新的时装,到圈子里的八卦。

  陆明业含笑听着,时不时插上一两句,总能引来女孩一连串的笑声。

  他很享受这种感觉。

  车里的香水味,和女孩崇拜的眼神,让他忘记了赛场上的不快。

  厉修剑的嚣张。

  墨振邦的冷淡。

  还有父亲在露台上,那道冰冷的目光。

  都被他暂时抛在了脑后。

  车子停在市中心的一栋高级公寓楼下。

  “我先送你上去。”

  陆明业解开安全带。

  “不了,明业哥。”

  女孩却摇了摇头,

  “我妈让我早点回家。”

  她凑过来,在陆明业的脸颊上,轻轻亲了一下。

  “今天谢谢你,你放弃比赛来陪我,我好感动。”

  说完,她推开车门,像一只快乐的蝴蝶,跑进了公寓大门。

  陆明业摸了摸脸颊。

  他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

  感动?

  他只是不想在厉修剑和墨振邦的对决里,当一个尴尬的第三名。

  他只是需要一个体面的借口,提前退场。

  他只是弱,又不是真的蠢。

  陆明业发动车子,引擎发出一声咆哮。

  他没有回家。

  他在京州的四环路上,漫无目的地开着车。

  夜色渐深。

  最终,陆明业还是把车开回了陆家大宅。

  停好车,他走进客厅。

  客厅的灯,全亮着。

  但空无一人。

  只有一股压抑的沉默。

  他知道,父亲在等他。

  陆明业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脚步,听起来平稳一些。

  他走上二楼。

  书房的门,虚掩着。

  里面透出昏黄的灯光。

  他能闻到一股雪茄的味道。

  是父亲最喜欢的古巴雪茄。

  他知道,父亲越是愤怒,情绪就越是平静。

  陆明业在门口站了很久。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推门进去。

  “爸。”

  陆承嗣坐在巨大的红木书桌后面。

  他没有看陆明业,只是在修剪一支新的雪茄。

  动作很慢,很有仪式感。

  书房里,只有剪刀发出的,轻微的“咔嚓”声。

  陆明业站在书桌前,低着头。

  他不敢坐下。

  他感觉父亲的沉默,像一座山,压在他的背上。

  “回来了。”

  很久,陆承嗣终于开口。

  声音很平静,听不出喜怒。

  “嗯。”陆明业应了一声。

  “玩得开心吗?”

  陆承嗣问。

  “……还行。”

  “为了一个女人,放弃一场比赛。”

  陆承嗣抬起头,目光落在陆明业脸上,

  “你觉得,这很有风度?”

  陆明业的心,猛地一沉。

  “爸,我……”

  “我让你去马术俱乐部,是让你去玩女人的吗?”

  陆承嗣打断他。

  “城东那块地,我们陆家,墨家,厉家,都递了本子。”

  “今天名为赛马,实为试探。”

  “厉家想一家独大,墨家想坐收渔利。”

  “而你呢?”

  “你看到了什么?”

  陆承嗣的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敲在陆明业的心上。

  “我……我看到厉修剑很嚣张,他想用一场比赛,就拿下那块地。”

  陆明业艰难地回答。

  “然后呢?”

  “然后墨振邦没让他得逞,他没答应赌注。”

  “所以,你觉得今天,是厉修剑输了,墨振邦赢了?”

  陆承嗣的嘴角,带着一丝嘲讽。

  “难道不是吗?”

  陆明业下意识地反问。

  陆承嗣看着自己的长子。

  看着他英俊却肤浅的脸。

  看着他那双只会讨女人欢心的眼睛。

  一股巨大的失望,涌上心头。

  他将修剪好的雪茄,放在一边。

  他甚至,连发火的力气都没有了。

  “你出去吧。”

  陆承嗣摆了摆手,语气里满是疲惫。

  “我累了。”

  陆明业愣住了。

  他准备了无数套说辞。

  他预想过父亲的雷霆之怒。

  但他没想到,会是这样。

  这种被彻底无视的感觉,比任何责骂,都让他难受。

  “爸,我错了。”

  他急切地想证明自己,

  “我不该为了一个女人就……我只是觉得,厉修剑太霸道,我不想让他……”

  “出去。”

  陆承嗣加重了语气。

  他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陆明业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

  他躬着身,退出了书房。

  然后,轻轻地,带上了门。

  门关上的那一刻,他全身的力气,仿佛被抽空了。

  他靠在墙上,大口地喘着气。

  书房的门,像一道无法逾越的屏障。

  将他隔绝在父亲的世界之外。

  走廊的阴影里,一扇门,悄悄开了一条缝。

  陆家二子,陆明事,一直站在门后。

  他听到了所有的对话。

  他看着大哥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没有同情,只有快意。

  还有,更深的不甘。

  大哥这么废物。

  在父亲眼里,一无是处。

  可他依然是陆家的长子。

  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父亲会对大哥失望,会骂他,但从未想过放弃他。

  而自己呢?

  自己无论做什么,在父亲眼里,都只是“老二”。

  陆明事握紧了拳头。

  凭什么?

  他的眼神,变得阴鸷。

  和陆家的压抑,截然不同。

  厉家别墅里,灯火通明,笑声张狂。

  巨大的客厅里,挤满了人。

  都是厉家的核心成员,和一些生意上的伙伴。

  而此时,在厉鸿基的书房里。

  厉鸿基红光满面,举着酒杯,大声地笑着。

  “哈哈哈哈!好!好样的!”

  厉鸿基用力拍着厉修剑的肩膀,震得桌上的酒杯,都在晃动。

  “这才是我厉鸿基的儿子!”

  “赛场就是战场,赢,就是一切!”

  厉修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他的脸上,还带着赛场上的兴奋和煞气。

  但他心里,并不像表面那么痛快。

  “爸,那个墨振邦,太能装了。”

  他皱着眉说,

  “他明明输了,却一副根本不在乎的样子。他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太儿戏了’?他把我的胜利,当成儿戏?”

  “他那是嫉妒!”

  厉鸿基冷笑一声,

  “他们那种靠着祖上荫庇的所谓名门,最擅长的,就是故作清高。”

  “他们不敢像我们一样,把刀子亮出来。”

  “所以,他们只能在背后,玩一些虚的。”

  “你看那个陆承嗣,不也是一样?一个儿子,被他养成了一个废物点心。”

  “还有今天市府那个姓钱的小秘书。”

  厉鸿基端起酒杯,眼中闪过一丝不屑,

  “跑来跟我说什么手续完备,资金清晰。他算个什么东西?敢来敲打我?”

  “我看,是陆承嗣和墨敬生那两个老东西,在背后搞的鬼。”

  “他们怕了。”

  “他们知道,在商场上,他们玩不过我们。所以,才想搬出上面来压人。”

  厉修剑听着父亲的话,心中的郁结,舒展了不少。

  “那城东那块地?”

  “抢!”

  厉鸿基把酒杯重重地顿在桌上。

  “明天,你就带人,去把那些小公司的投标书,都给我‘劝’回去。”

  “我倒要看看,没有我们厉家点头,谁敢动那块地!”

  “可是,爸,上面要是真的查……”厉修剑还是有些顾虑。

  “查?”

  厉鸿基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