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亲的车队披着一路风尘,终于在午后时分,浩浩荡荡地驶回了南锣鼓巷。

  离95号大院还有一段距离,何卫国就用力按响了喇叭。

  “嘀嘀——嘀嘀——”

  清脆的喇叭声在胡同里回荡,像是在宣告喜悦的归来。

  大院门口,负责瞭望的半大小子阎解旷早就等得脖子都长了。

  一听到喇叭声,像只兔子一样蹿进院里,扯着嗓子大喊:

  “回来啦!新娘子接回来啦!”

  这一声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激起了千层浪。

  院里院外早已等候多时的人们立刻骚动起来,无论是95号院的住户,还是闻讯赶来沾喜气的左邻右舍。

  全都涌向了门口,踮着脚尖,伸长脖子,脸上洋溢着笑容。

  议论声、欢笑声汇成一片,比过年还要热闹几分。

  车队缓缓停稳,车门尚未完全打开,负责放鞭炮的小伙子就已经迫不及待地点燃了引信。

  “噼里啪啦——咚!噼里啪啦——!”

  震耳欲聋的鞭炮声瞬间炸响,红色的纸屑如同天女散花般四处飞溅。

  空气中弥漫开浓烈的硝烟味,这味道混合着人们的喧嚣,构成了一种独属于喜庆时刻的鲜活气息。

  声音实在太响,想要跟旁边的人说话,都得凑到耳朵根子上大声喊。

  但这丝毫不影响大家的热情,反而更添了几分热闹。

  按照老规矩,新娘子脚不能沾地,得由新郎官从车上背进新房。

  车刚停稳,傻柱就深吸一口气,在众人的哄笑声和祝福声中,小心翼翼地将盖着红盖头的王翠兰从吉普车里背了出来。

  王翠兰一身红装,虽然看不见面容,但那窈窕的身姿和安静伏在傻柱背上的样子,已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两位请来的“全福”嫂子立刻一左一右,撑开了大红伞,遮在新娘头顶。

  院里的邻居们也很懂规矩,自发地站在两旁,让出了一条从门口直通中院的通道。

  这时,许大茂的“高光时刻”到了。

  他胸前挎着一个装得满满当当的布口袋,里面全是水果糖。

  此刻他就像个散财童子,脸上堆满了笑,抓起大把的喜糖,用力向空中和人群里抛洒,嘴里还高声吆喝着:

  “吃喜糖喽!新娘子发喜糖喽!大家都来沾沾喜气!”

  无论城里乡下,在这物资相对匮乏的年代,糖都是稀罕物,更何况是这沾着喜气的糖果。

  大人小孩们顿时沸腾起来,笑着、叫着、弯腰争抢,气氛瞬间被推向了高潮。

  孩子们灵巧地在地上搜寻,每捡到一颗糖都像得了宝贝,迫不及待地剥开糖纸塞进嘴里。

  傻柱背着媳妇,许大茂撒着喜糖,后面唢呐手卖力地吹奏着欢快的曲调,再加上不绝于耳的鞭炮声和周围:

  “新娘子来喽!”

  “快看新娘子!”的喧闹声,整个迎亲队伍形成了一股欢乐的洪流,缓缓穿过人群让出的通道。

  那些半大的孩子们更是兴奋,围着傻柱前后跑动、起哄,傻柱脸上始终挂着憨厚而幸福的傻笑。

  此刻的他,只觉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

  终于,傻柱稳稳地将王翠兰背到了中院。

  此刻的中院,早已被看热闹的人们围得水泄不通,大家的目光都聚焦在这对新人身上。

  喜堂就设在何家正屋,阎埠贵记账的桌子早已挪开,换上了披着红布的条案,上面摆着象征喜庆的果品和一对大红蜡烛。

  拜堂的仪式简化了许多,摒弃了许多旧社会的繁文缛节。

  请来的司仪先生是一位街道上有文化的老人,他清了清嗓子,念了一段祝福新社会、祝福新人美满的吉利话,然后便高声宣布:

  “吉时已到,新人拜堂!”

  “一拜天地——感谢天地作证良缘!”

  傻柱和王翠兰在铺好的垫子上朝着屋外方向恭敬地鞠躬。

  “二拜高堂——感谢父母养育之恩!”

  两人转向端坐在上的何大清,深深一拜。何大清激动得嘴唇微微哆嗦。

  “夫妻对拜——永结同心,白头偕老!”

  新人相对而立,弯腰对拜,傻柱动作有些笨拙,却透着无比的真诚。

  按照时兴的规矩,拜完堂并不直接送入洞房,而是当场掀盖头,让亲朋好友、邻里乡亲都看看新娘子的模样。

  司仪高声喊道:“新郎官,掀盖头喽!”

  傻柱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他紧张地搓了搓手,在众人的注视和起哄声中,颤抖着伸出手,轻轻挑起了那方大红盖头。

  盖头滑落,露出了王翠兰精心妆扮过的脸庞。

  因为羞涩,她的脸颊飞起了两朵红云,嘴唇用红纸抿得红艳艳的,一双大眼睛低垂着,带着新嫁**娇怯和喜悦。

  俗话说“人靠衣裳马靠鞍”,今天盛装打扮的王翠兰,褪去了平日的质朴,显得格外清秀俊俏。

  站在憨厚壮实的傻柱身边,竟有种奇妙的和谐感。

  傻柱看得呆了,只觉得心跳如鼓,脑子里一片空白,只会咧着嘴傻笑。

  这一下,院里围观的人群也炸开了锅,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

  “嘿!傻柱这小子,真是傻人有傻福!”

  “瞧这新娘子,多水灵,多俊呐!”

  “谁说不是呢!我看呐,比当年贾东旭媳妇刚进院的时候还标致!”

  “哎呀,这姑娘一看就是有福气的面相,嫁到何家来,指定是享福的!”

  人群中,秦淮茹站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默默地看着这一切。

  她看着新娘子娇羞幸福的表情,听着周围人对王翠兰容貌的称赞和对何家条件的羡慕,心里五味杂陈。

  眼前这热闹风光的场面,这被众人祝福的婚礼,何尝不是她少女怀春时曾偷偷憧憬过的模样?

  可惜,命运弄人……

  曾经,她看不上傻柱的憨直,甚至暗自嘲笑他是自己的“舔狗”,明明知道自己有夫有子,还和贾东旭一起,或多或少带着些优越感看待傻柱的付出。

  如今时过境迁,看着傻柱觅得良缘,开启幸福生活,而自己却深陷在贾家的泥潭里,她忽然觉得。

  那个最大的笑话,或许是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