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你放心,有我在

  第一次交锋,林梦瑶惨败。

  她回到家,抑制不住的怒火让她抓起桌上的茶杯,狠狠掼在地上,砸了个粉碎。

  宋秋锦说的那些鬼话,她一个字都不信。

  什么生完孩子就走?

  全是欲擒故纵的把戏!

  在她林梦瑶眼里,宋秋锦就是个工于心计的狐狸精,仗着肚子里的那块肉,妄想赖在沈家不走。

  沈砺峰的任务似乎极为棘手,听沈振邦的意思,他可能要一两个月才能回来。

  这时间,足够了。

  林梦瑶的眼神阴鸷下来。

  她必须在沈砺峰回来之前,把这个障碍,彻底扫清!

  几天后,沈家小院的门又被敲响。

  “周姐,我来看您了!”

  人未至,声先到,那声音里的甜腻和热情,比上次有过之而无不及。

  林梦瑶提着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笑容。

  周婉琴正在院子的石桌旁,看宋秋锦下棋。

  她这几日才惊奇地发现,这个儿媳的棋艺竟相当精湛。虽还不及沈振邦那老狐狸,但陪她这个臭棋篓子消磨时间,却是绰绰有余。

  看到林梦瑶,周婉琴脸上的闲适淡了几分。

  “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团里放假,我特地去百货大楼逛了逛,给您和秋锦妹妹带了点东西。”

  林梦瑶说着,将礼盒放在石桌上,目光扫过那黑白分明的棋盘,最后落在气定神闲的宋秋锦身上。

  她的笑意,到底还是僵了一瞬。

  这才几天?

  这个女人就已经能陪着周婉琴在院子里对弈了?

  这曾是独属于她的待遇。

  “秋锦妹妹,身体好些了吗?”她迅速调整好表情,语调亲热得仿佛两人是亲姐妹。

  “挺好的,多谢林副团长关心。”

  宋秋锦的指尖拈着一枚白子,目光始终不离棋盘,声音淡淡。

  林梦瑶也不在意她的冷淡,径自打开了那个精美的礼盒。

  一盅用白瓷碗装着的汤羹被她小心地端了出来。

  瞬间,一股浓郁的药材馨香混杂着某种独特的腥甜气,在小院里弥漫开来。

  “周姐,您看。”

  她把那盅燕窝推到宋秋琴面前,笑得一脸真诚,毫无瑕疵。

  “这是我托人从香港那边弄来的上等血燕,我亲自看着佣人拿小火炖了足足三个钟头呢。”

  “我听说怀孕初期吃这个最好了,大补元气。秋锦妹妹,你快趁热喝了,凉了可就辜负我这片心意了。”

  周婉琴看着那碗色泽晶莹、用料扎实的燕窝,心里的那点芥蒂也散了些。

  这东西金贵难得,林梦瑶能下这么大本钱,看来上次真是自己多心了。

  她可能,真的只是关心则乱。

  “梦瑶,你这孩子,太破费了。”周婉琴的语气重新温和下来。

  “嗨,跟秋锦妹妹的身体比起来,这算什么呀!”

  林梦瑶的视线黏在宋秋锦的脸上,催促着。

  “妹妹,快喝吧,凉了就腥了。”

  她的嘴角弯着,眼里却是一片冰冷的期待,像在看一只即将落入陷阱的猎物。

  血燕,大补。

  同时,也是至寒之物。

  对胎像未稳的孕妇而言,这一碗下去,轻则腹痛,重则……见红。

  只要这个孩子没了,看她宋秋锦还拿什么当赖在沈家的筹码!

  宋秋锦终于抬起了头。

  她静静地看着那碗燕窝,又抬眼,对上林梦瑶那张写满“快喝”的脸。

  她父亲在世时,母亲身体孱弱,常年靠名贵药材温补。那些瓶瓶罐罐里的门道,她耳濡目染,比寻常人懂得多。

  这血燕的药性,她一眼便知。

  这个林梦瑶,心肠是淬了毒的。

  周婉琴还在旁边劝:“秋锦,这是梦瑶的一片心意,你就喝了吧。”

  宋秋锦没有动。

  她忽然笑了,那笑容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感激,和一丝为难。

  “林副团长,真是太谢谢您了,让您这么破费。”

  “不客气不客气!”林梦瑶心头一喜,笑得更甜了。

  快喝,你倒是快喝啊!

  宋秋锦却伸出纤长的手指,轻轻地,将那碗白瓷燕窝推到了周婉琴的面前。

  “阿姨。”

  她的声音温柔又孝顺,像一股暖流。

  “林副团长这份心意,我心领了。只是来京市之前有去医院检查,医生特地嘱咐过,说我体质偏寒,胎像不稳,万万碰不得燕窝、螃蟹这类寒凉之物。”

  话音落地的瞬间,林梦瑶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像一张被水浸透的宣纸。

  宋秋锦仿佛没看见,继续柔声说:

  “这么好的东西,要是因为我浪费了,那可真是罪过。”

  “阿姨最近为了家里的事操心,都清瘦了,正好需要补一补。您体质和我不同,这碗燕窝,就给您喝吧。”

  “您的身体康健,比什么都重要。”

  “您好了,我和孩子才能安心。”

  她这番话,每一个字都砸在周婉琴的心坎上。

  既合情合理地解释了自己为何不喝,又顺理成章地将这份“孝心”转到了长辈身上。

  周婉琴怔住了。

  她的目光从那碗燕窝,缓缓移到宋秋锦真诚的脸上,再转向脸色惨白的林梦瑶。

  寒凉之物?

  孕妇不能碰?

  几个字眼在脑中炸开,周婉琴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一阵阵发冷。

  她不是**。

  宋秋锦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她要是再不明白其中的阴毒算计,这几十年就白活了!

  院子里的空气,温度骤降。

  周婉琴看着林梦瑶,那眼神,再没有一丝一毫的温情,只剩下冰川般的冷冽。

  “梦瑶,”她开口,声音平地听不出一丝波澜,“秋锦说的,是真的吗?”

  “我……我……”

  林梦瑶的大脑一片空白,一层细密的冷汗从她额角渗出,黏住了鬓边的碎发。

  她怎么敢想,宋秋锦竟然懂这些!

  一个娇生惯养的资本家大小姐,不该是别人给什么就吃什么吗?

  “我……我不知道啊,周姐!”

  林梦瑶的求生欲让她瞬间换上了一副惊慌失措的表情,眼泪说来就来。

  “我就是听人说这个好,对孕妇好,我哪儿懂这些药理啊!天哪,我差点就办了坏事了!秋锦妹妹,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她哭得梨花带雨,真像一个好心办坏事的无知少女。

  宋秋锦端坐着,指尖轻轻摩挲着温润的棋子,只觉得眼前这场戏,实在精彩。

  周婉琴就那么盯着林梦瑶,一言不发。

  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那沉默的注视像一座山,压得林梦瑶几乎要崩溃。

  终于,周婉琴移开了目光。

  “罢了。”

  她端起那碗燕窝,看也未看,直接递给旁边的刘阿姨。

  “拿回去吧。”

  两个字,轻飘飘的,却像两个耳光,狠狠抽在林梦瑶脸上。

  周婉琴重新看向她,语气平淡,却隔着万水千山。

  “你这份心意,我们领了。东西,我们不能收。”

  “天色不早,你回吧。以后没什么要紧事,别总往这儿跑了,团里的工作要紧。”

  林梦瑶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最后化为难堪的青紫色。

  她知道,自己完了。

  她和沈家这么多年的情分,被这一碗燕窝,彻底断送了。

  她狼狈地站起来,喉咙里像是被棉花堵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在周婉琴冰冷的注视下,几乎是逃也似的冲出了院子。

  看着她仓皇的背影,周婉琴重重地吐出一口气,胸口依然闷得发慌。

  她转过身,一把拉住宋秋锦的手,那只保养得宜的手,此刻竟在微微颤抖。

  她的眼神里,是劫后余生的后怕,和浓得化不开的歉意。

  “秋锦,今天……是阿姨糊涂,差点害了你和孩子。”

  “阿姨,这不怪您。”宋秋锦摇了摇头,反手握住她的手,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她。

  “您也是一片好心,被她那张脸骗了。谁又能想到,人心能恶毒到这个地步。”

  周婉琴看着宋秋锦清澈见底的眼睛,那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怨怼和幸灾乐祸。

  这个姑娘,不仅聪慧,更有远超常人的通透和善良。

  “好孩子……”

  周婉琴紧紧握着她的手,像是握住了失而复得的珍宝。

  “以后在这个家,你放心。”

  “有我在,绝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你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