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反击

  公开的羞辱不成,反倒让宋秋锦在**大院出了次不大不小的风头,林梦瑶气得嘴里都长了燎泡。

  她发现自己错得离谱。

  宋秋锦根本不是什么逆来顺受的软柿子。

  你使出全力一拳砸过去,她能卸掉你九分力道,让你憋屈到内伤。

  可你一旦松懈,她又会倏地亮出尖刺,精准地扎在你最痛的地方。

  硬碰硬,绝对不行。

  林梦瑶决定换个思路,从暗处下手。

  她不信,宋秋锦能完美到滴水不漏,连个污点都找不到。

  她发动了自己在文工团的关系网,像一张无形的蜘蛛网,悄然撒向宋秋锦。

  然而,宋秋锦的生活轨迹简单得令人发指。

  除了在沈家养胎,就是定期去**医院做产检,两点一线,干净得像一张白纸。

  林梦瑶一筹莫展。

  她不知道,她盯着宋秋锦的时候,宋秋锦的耳朵,也正通过刘阿姨,听着整个大院的风吹草动。

  这天晚上,厨房传来刘阿姨的念叨声。

  “今天去后勤处,听老姐妹们抱怨,说文工团最近都快愁死了。”

  “新发下来的那批布料,说是要做演出服的,结果质量烂得一塌糊涂,稍微一用力就扯破了,还掉色,把缝纫机都染花了!”

  正在翻书的宋秋锦,指尖一顿。

  她抬起头,语气里透着几分不经意:“部队采购的东西,不都是优中选优吗?怎么会出这种事?”

  “谁说不是呢!”刘阿姨拔高了声调。

  “她们偷偷说,那布料死贵,比国营厂的头等好料子还贵!都猜这事儿跟文工团新来的那个林副团长脱不了干系!”

  林副团长。

  当这四个字钻进耳朵,宋秋锦的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她那商人的本能,让她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一个机会。

  一个能彻底拔掉林梦瑶这根刺的机会,正主动送上门来。

  她没有声张,暗中开始了行动。

  第二天,宋秋锦摸着自己隆起的小腹,对刘阿姨说:“刘阿姨,我想给宝宝做几件贴身的小衣服。”

  “但我对这边的布料不熟,您能帮我从几个熟识的阿姨家,各要一小块布样子吗?我看看哪种料子软和。”

  “哎哟,这可是大好事!包在我身上!”刘阿姨立刻来了精神。

  紧接着,她又找了个由头,托刘阿姨用“缝补衣服缺块颜色相近的布”做借口,从后勤的老姐妹手里,弄来了一小块文工团正在用的劣质布料。

  灯光下,两块布料并排摊开,高下立判。

  文工团那块,手感粗粝,纤维松散,指甲轻轻一划,就能刮下一层廉价的浮色。

  而从邻居家要来的国营厂布料,棉质紧密,触感厚实温润。

  宋秋锦又旁敲侧击,从刘阿姨嘴里套出了两种布料的大致市价。

  不算不知道,一算,她嘴边勾起一抹冷笑。

  林梦瑶亲戚供应的劣质布,价格竟然比国营厂的优质棉布,还要贵上整整三成!

  这里面的油水,厚得吓人。

  宋秋锦心里,彻底有了底。

  但光有物证还不够,她需要一个完美的时机,和一个无法拒绝的递刀人。

  直接告状是蠢人行径,只会被倒打一耙,落个挟私报复的骂名。

  她选择了一个更聪明,也更“无害”的方式。

  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整两天,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

  一份《关于优化**文工团服装采购成本的建议方案》,悄然成形。

  方案里,她没提一个名字,更没提林梦瑶。

  通篇都是客观、冷静的分析,直指当前文工团服装布料“性价比低、质量堪忧”的痛点。

  宋秋锦详细罗列了京市几家大型国营纺织厂的产品,从面料成分、耐磨度、色牢度,再到最核心的价格,一一做了清晰的图表对比。

  最终,指向一个惊人的结论。

  若更换供应商,改用国营纺织厂的产品,不仅能让演员们穿上更舒适耐用的演出服,每年,至少能为**节省下数千元的采购经费。

  数千元!

  在如今这个年代,这笔钱足以让任何一个单位的领导心头剧震。

  整份方案,逻辑缜密,数据详实,无懈可击。

  写好后,宋秋锦将它妥善收起,开始静静地等待。

  等待一个东风。

  这份方案,不能由她交上去,那目的性太强。

  它必须通过一个最合适的人,以一种最自然的方式,出现在最该看到它的人的办公桌上。

  这个人,就是沈司令的夫人,周婉琴。

  几天后,周婉琴因为操心丈夫单位的事,整宿整宿地睡不着,眼下都泛起了青黑。

  宋秋锦端了杯温好的牛奶进来,声音放得极轻。

  “阿姨,您脸色很差,是没休息好吗?”

  周婉琴叹了口气,疲惫地**太阳穴:“还不是为了你沈伯伯单位那些糟心事,几个晚上没合眼了。”

  宋秋锦没多问,只陪着她说了会儿闲话。

  眼看周婉琴眉间的郁结松快了些,她才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从口袋里拿出一叠纸,递了过去。

  她的脸上带着点羞赧,像个做了件傻事怕被长辈责备的孩子。

  “阿姨,我这几天闲着也是闲着,胡乱写了个东西,您帮我瞧瞧,看是不是很可笑?”

  周婉琴诧异地接过来:“这是什么?”

  “前几天听刘阿姨说,文工团的姑娘们排练辛苦,衣服还总坏。我家里以前做过布料生意,就忍不住瞎琢磨,看能不能帮部队省点钱。”

  她把自己的动机,说得单纯又善良。

  “您也知道,我白吃白住在这里,总觉得过意不去,就想做点小事回报部队。这上面都是我瞎想的,您就当个笑话看,可千万别笑话我。”

  这番话,说得周婉琴心头一暖,看宋秋锦的眼神彻底柔和下来。

  “你这孩子,就是太实诚。住进来了就是一家人,说什么回报不回报的。”

  她接过那几页纸,起初并没在意。

  可目光扫过第一行,她的神情就变了。

  再往下看,她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眼神从专注,变成了惊异。

  她是不懂商业,但她看得懂阿拉伯数字,更看得懂数字背后代表的利害!

  “……更换为京市第一纺织厂的‘劳动牌’棉布,成本可降低百分之四十,耐磨度提升一倍……预计每年可为**节省采购经费……三千至五千元?”

  周婉琴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

  每年,节省数千元!

  这不是一件小事,这是一件能捅破天的大事!

  “秋锦……”

  周婉琴猛地抬头,目光灼灼地盯着宋秋锦,那眼神里翻涌着惊涛骇浪。

  “这……全是你一个人想出来的?”

  “嗯,就是根据刘阿姨说的价格,和我以前知道的一些门道,随便算的,肯定有很多不周全的地方。”宋秋锦垂下眼,适时地表现出几分局促不安。

  周婉琴拿着那薄薄的几页纸,却感觉自己的指尖都在发烫。

  她来回翻看,那清晰的图表,精准的数据,一针见血的结论……

  这哪里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姑娘“随便写写”的?

  这一刻,她终于彻底明白了,为什么自己的丈夫会对这个年轻姑娘另眼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