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二世元年,七月。

  李沐的庄园,已然彻底完工,李沐称其为青囊坞。

  高墙之内,稻谷飘香,鸡犬相闻,俨然一派世外桃源。

  而墙外,早已是天翻地覆。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一声发自大泽乡的怒吼,劈开了大秦帝国那看似坚不可摧的铁幕。

  陈胜、吴广揭竿而起,战火瞬间燎原。

  旧六国的残余势力纷纷响应,一时间,天下汹汹!

  消息,随着陈家伪装成商队的信使,源源不断地送入青囊坞。

  “李公!”一名家丁神色慌张地冲入议事厅,手中紧攥着一份帛书,声音都在颤抖,“北边来的急报!武信君……不,是那陈王麾下大将周文,已聚兵十万,号称百万,正猛攻函谷关!”

  函谷关,那是秦之咽喉,一旦被破,大军便可直扑咸阳!

  李沐依旧在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一套银针,他甚至没有抬头,只是淡淡地吐出六个字。

  “一群乌合之众。”

  果不其然,半月之后,新的战报传来。

  少府章邯,临危受命,率领数十万骊山刑徒,东出函谷关。

  周文大军一触即溃,兵败如山倒,本人更是自刎于渑池。

  “李公真乃神人也!”负责与外界联络的陈管事抚掌大笑,满脸的敬佩,“那章邯简直是天降神兵!一群囚犯,竟能击溃十万大军!”

  李沐将擦拭干净的银针一一归位,这才抬起眼皮,眸光清冷地扫了他一眼。

  “天降神兵?”

  他嘴角勾起冷峭的弧度。

  “陈管事,你错了。那不是神兵,而是饿疯了的野兽。”

  陈管事一愣,满脸不解。

  李沐站起身,走到沙盘前,随手将代表周文大军的木块扫开,声音幽幽传来。

  “那些刑徒,在骊山过的是什么日子?猪狗不如。他们缺的不是本事,而是一个能让他们摆脱奴役、重获新生,甚至封妻荫子的机会。”

  他拿起代表章邯军队的黑色石子,重重地按在函谷关的位置上。

  “章邯给了他们这个机会。只要斩下一个首级,就能免罪,就能获得爵位,就能得到田产!你说,他们会爆发出多大的杀伤力?”

  陈管事听得冷汗涔涔,这才恍然大悟。

  李沐的目光从沙盘上移开,望向窗外那片生机勃勃的土地,心中一片清明。

  天下大乱,群雄逐鹿。

  陈胜、项梁、刘邦……这些名字,很快就会响彻云霄。

  但现在,还不是下注的时候。

  他要做的,不是成为风暴中的一叶扁舟,随波逐流。

  而是要成为风暴中所有人都绕不开的定海神针。

  他要做的,是先保护好他手中的火种,然后,静静等待那个值得托付之人。

  沉寂数月后,一个惊人的举动,让青囊坞再次成为方圆数十里乡民议论的焦点。

  李沐,竟在坞堡正门旁,挂出了一块崭新的木匾。

  上书四个古朴的篆字——李氏医馆。

  这消息迅速传遍了云梦泽周边的数十个乡里。

  “听说了吗?青囊坞的李公,开医馆了!”

  “就是那个能让荒地长出双倍粮食的神人?”

  “他那医馆,收费极低,若是实在穷苦的,分文不取,还赠送草药!”

  一时间,流言四起,但更多的是观望与怀疑。

  毕竟在这乱世,无缘无故的好意,往往是更可怕的陷阱。

  直到第一个真正的危重病人被抬了进来。

  那是一个在山中开垦时,不慎被毒蛇咬伤小腿的农夫。

  被人抬到医馆时,整条腿已经肿胀如木桶,乌黑发紫,人也陷入了半昏迷状态,眼看就要不行了。

  “是五步蛇!”

  负责接诊的前秦朝医吏赵野,如今已是李沐的大弟子,他只看了一眼伤口上那两个深深的牙印,便脸色大变。

  此蛇之毒,霸道无比,中者五步之内必倒,寻常医者根本束手无策。

  就在众人以为这农夫必死无疑时,赵野却异常镇定。

  他没有慌乱地翻找草药,而是厉声指挥着旁边的学徒。

  “快!取烈酒、利刃、火烛!”

  “止血带!在伤口近心端三寸处,缚扎!”

  他完全按照李沐所教的急救流程,有条不紊地展开。

  先用浸了烈酒的布巾反复擦拭伤口,再用火烛烧过的锋利小刀,精准地在牙印处划开一个十字切口。

  一股黑紫色的毒血瞬间喷涌而出!

  周围的学徒和家属吓得连连后退,赵野却毫不畏惧,俯下身,用力挤压着伤口周围,将毒血一点点排出。

  直到流出的血液变为鲜红,他才松了口气,迅速敷上一层李沐秘制的白色药粉,再用干净的麻布包扎。

  “最后,将这碗清热解毒的汤药给他灌下去,半个时辰一次,今晚能不能活,就看天意了!”

  这套行云流水、闻所未闻的救治手法,彻底镇住了在场的所有人。

  奇迹,在第二天清晨发生了。

  那个本该毙命的农夫,不仅活了下来,腿上的肿胀也消退大半,甚至能开口说话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

  “神医!李公是活神仙啊!”

  这一下,再无人怀疑。

  求医问药在青囊坞门前排起了长龙。

  而李氏医馆,也成了李沐的露天课堂。

  他将新收的十几个弟子,根据天分和兴趣,分成了内科、外科、药理三组。

  这一日,一个在乡斗中被人用利器砍伤胳膊的乡勇被送了进来。

  伤口皮肉翻卷,深可见骨,边缘已经开始化脓,散发着阵阵恶臭。

  李沐没有亲自动手,而是将他的长子**叫到了身前。

  “志儿,你看,此人当如何医治?”

  **上前仔细查看了伤口,没有丝毫犹豫,沉声应答。

  “回父亲,先行洁净之法,杀灭秽物,利刃去其腐肉,直至见到鲜红血肉为止,以针线缝合创口,外敷金疮药,内服消炎之剂!”

  “善。”

  李沐眼中露出赞许。

  “那此人,便交由你了。”

  他将手术刀和针线递给**,自己则转身走向了另外一群弟子。

  **深吸一口气,接过器械,眼神瞬间变得专注无比,他人生中的第一场外科手术,就此开始。

  而在另一边,李沐站在一具被仔细解剖的猪的尸体前,为那些初入门的弟子们,揭开人体神秘的面纱。

  “人身之内,非是混沌一团!你们看,此为骨,为人身之支架;此为筋,连骨与肉……”

  “为何伤口会腐烂?因为天地间,有无数肉眼不可见之小虫,它们会钻入伤口,而烈酒与沸水,便是杀死这些小虫最有效的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