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沐要做的,是以现代医学的解剖学、生理学、微生物学为基石,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生生砸出一个全新的、只属于李氏的医学体系!

  至于墙外的风云变幻,章邯的胜利,不过是秦国这艘破船沉没前,最后的回光返照罢了。

  他手中握着的,不是刀剑,不是兵符。

  而是知识。

  李氏医馆的名声,很快就超出了寻常乡里的范畴。

  求医的队伍越来越长,但队伍的成分,也开始变得复杂。

  起初,只是衣衫褴褛的农人,后来,渐渐混杂了一些目光剽悍、腰间鼓胀的乡勇豪杰。

  空气中,除了草药味,似乎还多了些铁锈与血腥的气息。

  这一日,坞堡的警钟被急促地敲响!

  沉闷的钟声撕裂了清晨的宁静。

  只见数十名甲胄残破、满身血污的汉子,簇拥着一个担架,凶神恶煞地堵在了医馆门前。

  为首一个独眼大汉,一脚踹在坞堡的木门,声嘶力竭地咆哮。

  “里面的人听着!开门!我家将军中了秦狗的箭,再不治就没命了!今**们治也得治,不治也得治!”

  他身后的溃兵们举起兵器,眼中闪烁着亡命之徒的凶光。

  “再不开门,就踏平你这鸟地方!”

  “快开门!!”

  坞堡箭楼上,陈家死士出身的护卫教头陈平脸色铁青,手已经按在了弓弦上。

  “李公,是魏王的旧部!看旗号,应该是从陈留那边被章邯击溃的散兵!这些人都是疯子,不可开门啊!”

  李沐负手立于门后,神色平静地听着外面的叫嚣,他没有理会陈平的劝告,只是淡淡地吐出几个字。

  “开门。”

  “李公三思!”

  沉重的木门缓缓打开。

  那独眼大汉一愣。

  “抬进来吧。医馆之内,只有病人,没有将军。”

  独眼大汉眼中的凶光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惊疑与敬佩。

  他咬了咬牙,对着身后一挥手。

  “都把家伙收起来!听李公的!”

  手术室内,**早已穿上了特制的白色罩衣,神情专注。

  李沐站在一旁,负手而立,一言不发,将整个舞台都交给了自己的儿子。

  “烈酒,棉布,探子,骨剪,火盆!”

  **的声音沉稳而有力,一道道指令清晰地发出。

  溃兵们挤在门口,紧张地看着这闻所未闻的场面。

  探、切、清、缝……

  每一个动作都精准得无比,行云流水,毫无滞涩。

  当最后一针缝合完毕,**用干净的麻布将伤口仔细包扎好。

  “命,保住了,三日之内,若不发热,便无大碍一月之内,好生修养,或可重归战场。”

  门外的溃兵们,早已看得目瞪口呆。

  独眼大汉单膝跪地,对着李沐的方向,重重抱拳。

  “李公大恩!这份恩情,我等没齿难忘!”

  他抬起头,眼中满是真诚与决绝。

  “今日救命之恩,他日,我等必以性命相报!”

  言罢,他带着一众兄弟,对着李沐深深一揖,这才小心翼翼地抬着他们的将军,转身离去。

  这个消息,一夜之间传遍了南阳郡乃至整个楚地的反秦义军耳中。

  云梦泽青囊坞,有一位李神医,医术通神,而且——医人不问出处!

  一时间,各路人马络绎不绝。

  青囊坞的李氏医馆,竟在不知不觉中,成了一个超然于各方势力之外的、默认的中立医疗站。

  **疑惑,为什么,他们什么样的人都治。

  “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要好。”

  “而且,你看他们,在我眼中,他们只有一个身份——华夏之人,总有那么一个人,能将这些四散的火星重新凝聚起来,重铸华夏的脊梁。”

  **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但一个新的问题又涌上心头。

  “可父亲,我们的药材、烈酒、布匹,消耗太大了,庄园的产出,已经快要跟不上了……”

  “谁说,我是分文不取的?”

  第二天,当又一队楚军的伤兵被送来时,李沐提出了他的条件。

  “我要的,是铁。”

  “铁?”那百将满脸疑惑。

  “对,就是铁。”李沐的目光变得灼热,“我这里有个价码,记好了。”

  他环视四周,声音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一斤铁,换三个兄弟的性命,有多少,我收多少!”

  这个奇怪的交易条件,让所有人都摸不着头脑。

  但相比于兄弟的性命,铁器又算得了什么?各路义军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

  于是,一车车的断矛、残剑、破损的铁甲,源源不断地被运进青囊坞。

  而这些铁,被制成各种医疗器械。

  青囊坞如此大的动静,终究还是惊动了秦地的官吏。

  这一日,一队官差护送着一顶官轿,大摇大摆地停在了坞堡门前。

  陆安县的县令,一个脑满肠肥的中年人,趾高气扬地走了下来。

  他眯着一双小眼,打量着高大的坞堡,阴阳怪气地开口。

  “本官听说,这里有个李氏医馆,生意兴隆啊!在这大秦的天下,行医问药,可曾向官府报备……”

  一顶顶大帽子扣下来,分明是来敲诈勒索的。

  李沐闻讯,不急不缓地走了出来,对着那县令拱了拱手。

  “县尊大人远道而来,辛苦了。”

  那县令挺着肚子,冷哼一声:“少来这套!李沐,本官给你两条路。一,交出万金。二,锁了你这坞堡!”

  李沐笑了,没有答话,只是对着身后的陈平,轻轻拍了拍手。

  “陈教头,最近兄弟们操练得有些懈怠了。让县尊大人,检阅一下我青囊坞的护卫之姿吧。”

  陈平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猛地转身,对着演武场发出一声暴喝。

  “集——合——!”

  “喏!”

  一声山呼海啸般的应答!

  只见坞堡之内,近百名身穿统一黑色劲装、手持精铁长矛的护卫,从四面八方奔涌而出,动作迅捷如风。

  “刺!”

  百矛齐出,矛尖在阳光下反射出森然的寒光,整齐划一。

  “收!”

  长矛收回,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任何杂音。

  那县令脸上的肥肉猛地一颤,额头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官袍下的双腿竟有些发软。

  这哪里是乡勇护卫?这分明是百战精锐!

  李沐依旧微笑着,走上前,凑到县令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低语。

  “县尊大人,我这坞堡,小是小了点。但如今你说,若是关起门来,你这陆安县城,能挡得住几天?”

  县令的身体抖了起来。

  “你……你……”

  他半天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最后猛地一甩袖子,连滚带爬地钻回轿子,声音都变了调。

  “走……快走!回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