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可能!父皇他……”

  朱标骇然失色,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猛地摇头,声音都带着颤抖。

  “我绝对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绝对不会!”

  他无法想象,因为自己一个退缩的念头,竟会引来兄弟相残的惨剧。

  叶凡见朱标终于被震慑住,心中稍稍安定,知道火候差不多了。

  他语气放缓了些,但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殿下能如此想,便是苍生之福,亦是诸位王爷之幸!”

  “要想避免这等不忍言之事发生,唯一的办法,不是退让,而是强大自身!”

  他目光坚定地看着朱标。

  “你要让你的兄弟们,清清楚楚地看到你的改变,看到你的能力,看到你作为储君的决断和魄力!”

  “要让他们从心底里明白,这个位置,非你莫属,他们任何不该有的心思,都是徒劳,甚至会给自身招致灭顶之灾!”

  “唯有如此,才能彻底断绝他们的念想,才能保住他们的性命,保住这天家的和气!”

  “这才是真正的兄弟之情,社稷之福!”

  朱标紧握着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重重地点了点头,眼神中重新燃起了火焰。

  “老师,我明白了!”

  “是学生一时糊涂,险些酿成大错!”

  “这个位子,学生不让了!绝不!”

  叶凡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趁热打铁道。

  “殿下能想通就好。”

  “记住,即使你愿意让,你父皇也绝不会同意。”

  “更何况,你愿意,你的二弟秦王,三弟晋王他们会甘心吗?”

  “论长幼,论嫡庶,即使你不在,按次序也未必轮得到燕王!”

  “届时兄弟阋墙,祸起萧墙,才是真正将大明推向深渊!”

  “所以,殿下,你没有退路,唯有向前!!!”

  朱标深吸一口气,仿佛将所有的犹豫和软弱都吐了出去,沉声道。

  “老师不必再劝,学生心意已决,定不负父皇厚望,亦不负老师教诲!”

  叶凡看着他重新坚定起来的神情,知道这次的思想工作总算做到了位。

  他最后交代道。

  “过几日,待你的兄弟们大都到齐了,你这‘病’,也就不用再装下去了。”

  “是时候,让他们看看一个不一样的太子了。”

  朱标颔首,表示明白。

  虽然做出了决定,但他的脸色依旧不那么好看。

  叶凡最后那番关于父皇会清除潜在威胁的话,如同梦魇般在他脑海中反复回荡,让他心有余悸。

  也让他更加深刻地认识到,这储君之位所带来的,不仅仅是权力。

  更是无法推卸的责任和残酷的抉择!

  殿内的烛火,将他的身影拉得长长的,显得格外沉重。

  ……

  深夜。

  御书房烛火摇曳。

  将朱元璋孤寂的身影投在冰冷的金砖地面上。

  他面前摊开着几份奏折,上面是燕王朱棣白日里代为批阅的朱批。

  字迹苍劲有力,意见条分缕析,处置果断得当。

  甚至在某些军务上的见解,让朱元璋都暗自点头。

  这确是他的种。

  是他诸多儿子里,最像他年轻时那个杀伐决断,锐意进取模样的一个!

  这份才干,这份在军中潜移默化积累的威望,本该是辅佐太子,稳固大明江山的绝佳臂助……

  然而,朱元璋的脸色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御案,发出沉闷的响声。

  越是看到朱棣的出色,他心中那股不安就越是强烈。

  叶凡那小子看似荒诞的“只需八百人,先下手为强”的言论,此刻却像鬼魅般在他脑海中盘旋。

  老四虽无重兵在手,但他在北平等地的旧部,他在军中的那份影响力……

  若他真有异心,凭借其才能和威望,未必不能掀起风浪!

  “难道…真要让咱走到那一步吗?”

  朱元璋喃喃自语,声音沙哑。

  对这样一个出色的儿子动手,他于心何忍?

  虎毒尚不食子!

  那是和他血脉相连,最肖似他的老四啊!

  可若不动……

  朱元璋的目光变得幽深起来。

  标儿仁厚,这是他的优点,但在某些时候,也是致命的弱点。

  面对一个能力、威望都可能超越自己,并且可能存有野心的兄弟,标儿真能压得住吗?

  一旦自己龙驭上宾,这大明的江山,会不会上演兄弟相残的惨剧?

  甚至……

  更糟?

  他烦躁地站起身,在空旷的御书房内来回踱步,沉重的脚步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内心天人交战,一边是父子亲情,一边是江山社稷的稳固,这抉择如同油煎火烤。

  恰在此时,毛骧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殿内,躬身低语。

  “陛下。”

  朱元璋脚步一顿,锐利的目光扫过去。

  “说!”

  毛骧将东宫之内,太子朱标如何欣赏燕王才能,甚至萌生退让储君之位的念头,以及叶凡如何严厉斥责,剖析利害,最终让太子收回心思的对话,原原本本,一字不落地禀报了上来。

  当听到朱标竟然说出“若他日将大明朝交到四弟的手中,未尝不是一代盛世”这样的话时,朱元璋先是一愣,随即一股难以抑制的怒火直冲顶门!!!

  他猛地一拍御案。

  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震得笔架上的御笔都跳了起来!

  “混账东西!!!”

  朱元璋勃然暴怒,额角青筋暴起,胸口剧烈起伏。

  “他这个太子是怎么当的?!啊?!”

  “咱辛辛苦苦为他铺路,为他扫清障碍,他倒好!竟然想着把江山拱手让人?!”

  “他眼里还有没有咱这个爹?!”

  “还有没有咱老朱家的列祖列宗?!孽子!糊涂!!!”

  他气得在殿内疾走,仿佛一头被激怒的雄狮,恨不得立刻冲到东宫将那个不争气的儿子揪起来痛骂一顿。

  这种“退让”,在朱元璋看来,不仅是软弱。

  更是对他这个父亲所有心血的背叛!

  直到毛骧禀报叶凡如何厉声呵斥,如何点明一旦他有退让之心可能引发的血腥后果,甚至直言“燕王会死”、“所有威胁都会死”时,朱元璋暴怒的情绪才稍稍平复了一些。

  但脸色依旧铁青。

  “哼!总算还有个明白人!”

  朱元璋冷哼一声,语气中带着对叶凡那一番“危言耸听”的复杂认同。

  这小子,虽然说话难听,但确实戳中了他内心最真实,也最冷酷的打算。

  然而,即便太子暂时收回了那荒唐的念头,朱元璋心中的忧虑并未散去。

  他了解自己的儿子。

  标儿心软,这次被叶凡吓住了,难保日后不会再被什么“兄弟情深”之类的想法动摇。

  不行!

  绝对不能让他再有这种念头!

  必须让他彻底明白,这个位置,不是他想让就能让的!

  也必须让他知道,他朱元璋,就是叶凡口中那种为了江山传承,可以不惜一切代价,包括牺牲儿子性命的帝王!

  一个念头在朱元璋心中迅速成型,变得清晰而冷酷。

  他需要下一剂猛药!

  一剂能让朱标刻骨铭心,永远绝了“退让”念头的猛药!

  他停下脚步,眼中所有的犹豫和挣扎都被一种帝王的决绝所取代。

  他转向毛骧,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沉稳,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寒意。

  “去,传咱的旨意。”

  朱元璋的目光锐利如刀。

  “宣燕王朱棣,即刻进宫见咱!”

  “是!”

  毛骧心头一凛,不敢有丝毫迟疑,立刻躬身领命,转身快步离去。

  御书房内,再次只剩下朱元璋一人。

  他缓缓坐回龙椅,手指摩挲着冰冷的扶手,眼神幽深如潭。

  他要亲自会一会这个“最像自己”的四子,也要让东宫那位仁厚的长子,清清楚楚地看到——

  什么是帝王心术!

  什么是无可退让的储君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