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十一点五十五分,龙凤茶楼。

  李毅准时踏入那扇雕着双龙戏珠的红木大门。

  一名穿着对襟褂子、面无表情的服务生,像个没有灵魂的木偶,无声地做了个“请”的手势,将他引向三楼。

  楼梯是盘旋而上的,每一步踩在厚重的实木上,都发不出半点声响,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顶级檀香和陈年普洱混合的、近乎凝固的压抑气息。

  三楼最大的包厢,“帝王厅”。

  服务生将那扇沉重的木门推开一道缝,便侧身退下,仿佛里面是什么能吞噬活人的洪荒巨兽。

  门一推开,一股混杂着浓烈雪茄味的燥热烟雾扑面而来!

  近二十名身材精壮、太阳穴高高鼓起的汉子,如同一尊尊没有生命的兵马俑,分列包厢两侧,目光如刀,齐刷刷地聚焦在门口,那股凝如实质的煞气,足以让任何普通人当场腿软。

  包厢正中央那张巨大的黄花梨太师椅上,坐着一个穿着黑色唐装的中年男人。

  他面容普通,眼神却像两头蛰伏在暗处的饿狼,阴鸷而锐利。

  他就是黑狗。

  他没有看李毅,只是低着头,用一块洁白的丝绸,极其缓慢地、一寸一寸地擦拭着手中一柄雪亮得能映出人影的**。

  刀锋上流转的寒光,与他指尖的动作,形成一种诡异而致命的韵律。

  整个房间,压抑得令人窒息。

  李毅却像个走进自家客厅的客人,脸上没有半分惧色。

  他无视了那几十道足以杀人的目光,更无视了那柄散发着血腥味的**,径直走到了桌边。

  他提起那把紫砂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颜色深红的茶水,举至唇边,轻抿一口。

  随即,他微微皱起了眉头。

  “可惜了。”

  在这死一般的寂静中,他那清晰平淡的声音,显得格外突兀。

  “这么好的大红袍,水温过了,泡老了。”

  黑狗那只慢条斯理擦拭着**的手,在半空中,猛地一顿。

  他缓缓抬起头,那双狼一般的眸子,第一次,正眼看向了眼前这个不知死活的年轻人。

  他本想用极致的沉默和环境,将这个小角色的心理防线彻底碾碎,却被对方用一种轻描淡写到近乎羞辱的方式,轻而易举地破掉了。

  黑狗放下**,笑了。

  那笑容,像冬日里结了冰的湖面,没有半分温度,声音沙哑得像两块砂纸在摩擦。

  “年轻人,有胆色。你在工人俱乐部玩的那手空城计,很好,我很欣赏。”

  他话锋猛地一转,那双眼睛里的笑意瞬间褪去,只剩下深入骨髓的阴冷。

  “不过,游戏到此为止。”

  他拿起桌上那柄雪亮的**,没有任何预兆,狠狠往下一划!

  “刺啦!”

  锋利的刀尖在名贵的黄花梨桌面上,留下了一道深可见骨的、狰狞的划痕。

  “我给你两条路。”黑狗的声音冰冷如铁,“一,把你收国库券的路子,一五一十地交出来,以后跟着我混,我保你吃香喝辣。”

  他顿了顿,用**的尖端,轻轻敲了敲那道划痕。

  “二,我送你下去,见阎王。”

  李毅笑了。

  他站起身,像是根本没听到黑狗那番最后的通牒,反而像个第一次进城的游客,饶有兴致地打量起包厢里那奢华的装潢。

  “狗哥,你这包厢气派,风水也好,是个聚财的格局。”

  他背着手,踱步到包厢的东南角,那里立着一个巨大的、雕着百鸟朝凤图的紫檀木屏风,将角落遮得严严实实。

  “只是……”

  李毅伸出手,在那巨大的屏风后面,看似随意地敲了敲墙壁。

  “叩叩。”

  两声清脆、空洞的声响,在死寂的包厢里,显得格外刺耳。

  “这个角,是巽位,属木,最忌潮湿和不洁。”李毅的声音依旧平淡,像是在跟朋友聊天,“狗哥你在这里藏那些从香江过来的‘高级家电’,万一哪天漏了水,或者被查了消防,损失可就大了。”

  此话一出,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冻结!

  黑狗脸上那残忍的笑容,瞬间凝固!

  他那双狼一般的眸子,瞳孔猛地收缩成了最危险的针尖!

  他身后,那个一直如同雕塑般站立的“猎犬”头目,更是脸色剧变,手下意识地就摸向了后腰!

  整个茶楼,都是黑狗的据点。

  而这个帝王厅,更是他走私生意的核心中转仓库!

  屏风后的那面空心墙里,藏着他所有的身家性命!

  这件事,除了他身边最核心的三个心腹,外人绝不可能知道!

  眼前这个学生,这个被他视为笼中之鸟的猎物,是怎么知道的?

  一瞬间,黑狗感觉自己仿佛被扒光了衣服,所有的秘密,所有的命脉,都被对方用一种云淡风轻的方式,死死地攥在了手里!

  他依旧稳稳地坐在那张象征着权力的太师椅上,却感觉自己像个即将被送上断头台的、赤身**的囚徒!

  李毅缓缓走回桌边,拉开黑狗对面那张一直空着的椅子,施施然坐下。

  他重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这一次,他一饮而尽。

  “狗哥,国库券这点利润,我看不上,你也别惦记了。”

  李毅的身体微微前倾,那双在烟雾中依旧亮得惊人的眸子,穿透了所有的煞气与压迫,直视着黑狗的眼睛。

  他的声音不大,却字字如锤,狠狠敲在了对方早已崩溃的心理防线上。

  “现在,我们来谈谈新的合作方式。”

  “我需要人手,去把全市零散的国库券都收起来,我不希望有任何麻烦。你,负责摆平这些麻烦。”

  李毅顿了顿,像个高高在上的君王,扔出了他那不容置疑的最后条件。

  “利润,我七你三。你只负责出人,我负责出钱和脑子。以后,还有比这大十倍、百倍的生意,你能不能上船,就看你今天的态度。”

  他看着那张因震惊、恐惧、愤怒而扭曲的脸,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

  “坐下。”

  “听我给你讲讲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