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澈那句“我全都要救”的宣言,如同一道惊雷,狠狠劈开了太和殿内所有人心中的阴霾与绝望。

  方才还在为“保国”还是“保民”而争执、跪谏的臣子们,此刻都愣愣地看着地图中心那个被李澈重重圈出的点,脸上写满了震惊与不可思议。

  原来,棋局之外,还有破局之路。

  萧青鸾握着李澈的手,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与力量,前所未有地心安。

  “没时间解释了,立刻行动!”李澈的声音打断了所有人的议论。他转身面向萧青鸾,语速快得如同连珠炮,不给任何人反应的时间:“我需要一支精锐小队。老黑和你的‘桃源卫’做尖刀,负责战斗;从投降的工匠里,挑出五个最熟悉机关和火药的老师傅,做技术支持;再来十个熟悉皇城地形的禁军做向导和后援。总共不超过三十人,人多了反而碍事!”

  萧青鸾毫不犹豫,立刻从袖中取出那枚代表着至高皇权的金牌令箭,郑重地递到李澈手中:“见此令如朕亲临!宫中所有人,任你调遣!”

  李澈接过令牌,转身对着殿下众人,那声音如同最锋利的刀锋,瞬间剖开了所有的混乱:“所有人都动起来!去太医院取防瘴气的药巾,去武备库取最轻便的软甲和连弩,去内务府找最亮的蜡烛和灯油!一刻钟后,金水桥前集合!”

  整个太和殿瞬间从一个议事厅,变成了一个围绕着李澈高速运转的战前指挥部。

  队伍火速集结,在金水桥下的一座汉白玉石狮子底座处,找到了那个被伪装成排水口的地下入口。

  几名老工匠上前,发现入口的铁闸上是一个全新的、结构更加复杂的九连环机括锁。

  但有了之前破解紫檀木箱的经验,他们已经领悟了李澈那“逆向拆解”的思维精髓,几人合力之下,竟在短短几十息内就听到了机括松动的“咔哒”声,顺利打开了铁闸。

  一股混合着水汽、霉味和淡淡硝石味的阴冷空气,如同地狱的吐息,扑面而来。

  “走!”

  李澈一马当先,带着众人进入了深不见底的黑暗甬道。

  甬道内壁湿滑,布满了青苔,脚下是湍急的、不知从何而来的地下暗流,只能沿着仅供一人通行的狭窄石道前进。

  队员们头戴着李澈临时设计的、用皮带固定的简易烛灯,豆大的光芒有限,只能照亮身前三尺之地,更远处的黑暗里仿佛潜藏着无数择人而噬的危险。

  前进途中,他们遭遇了摄政王布下的连环陷阱。

  先是几根藏在水面之下、几乎与水草融为一体的绊索。

  一旦触发,两侧墙壁的暗格中便会射出淬了剧毒的弩箭。

  “停!”老黑那双鹰隼般的眸子在黑暗中闪过一丝寒芒,他提前发现了水流中一处极其不自然的涡旋,冷静地打出手势,让一名工匠用长杆小心翼翼地挑断了那几根死亡之弦。

  紧接着,是一段“水淹回廊”。

  当队伍走到一半时,前后两道厚重的石闸轰然落下,冰冷的河水开始从墙壁的缝隙中疯狂涌入。

  水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上涨,冰冷的绝望瞬间攫住了每个人的心脏。

  “别慌!找机关!”李澈的声音冷静得像一块万年玄冰。

  他借着烛光,迅速发现墙壁上几块砖的颜色有细微差别,立刻指挥工匠们按照特定的顺序按压转动。

  在一阵令人牙酸的机括声中,石闸缓缓升起,众人狼狈地冲了出去,此时水位已淹没到他们的胸口。

  最凶险的是一处长达十丈、布满了压力板的地面。

  一名禁军向导不慎踩错一步,头顶一块重达千钧的巨石便带着雷霆万钧之势轰然砸落,将他瞬间碾成了一滩肉泥!

  “都别动!”李澈将那张早已被水浸湿的地图铺在地上,对着那片死亡区域,眼中闪烁着计算的光芒。

  他与几名老工匠一起,根据建筑力学原理和地基承重结构,硬是在那看似毫无规律的石板中,推算出了一条“Z”字形的安全路径。

  整个过程惊心动魄,时间在飞速流逝,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观星楼顶,那座翻砂计时器里的朱砂,已经见底。

  穿过重重险阻,突击队终于抵达了地图上标注的总枢纽——一个巨大的圆形石室。

  石室中央,是一个如同巨型水车般、由无数青铜齿轮和杠杆构成的复杂水力机括。

  无数条浸满了火油、粗如儿臂的引信,如同一条条黑色的毒蛇,从四面八方的黑暗中汇集于此,最终都连接在机括的核心之上。

  这里,就是整座皇城的“心脏”。

  然而,在机括前,却背对着他们站着一个枯瘦佝偻、身穿灰色太监服的身影。

  那人听到脚步声,缓缓转过身。

  众人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正是那个失踪已久,被他们视为“救星”的样式房总管――海大富。

  他面如死灰,眼神空洞得像两口枯井,手中则捧着一个与紫檀木箱上机括一模一样的、更加精巧的木盒。他看着众人,用一种沙哑到如同两块砂纸在摩擦的声音说:“你们来了……比王爷预料的,要快上一些。”

  李澈眉头紧锁:“海公公,你……”

  海大富惨然一笑,缓缓打开了手中的木盒。

  盒内,是一个与总枢纽联动的、由无数细如发丝的发条和齿轮构成的、更加精密的计时引爆装置。

  “王爷以我海家全族一百零八口性命相挟。”他的声音平静,却充满了无尽的绝望,“这张生路图,是我为全城百姓求来的最后一点仁慈。而守住这里,是我为我的家人,必须付出的代价。”

  他缓缓举起木盒,所有人都看到,他的右手手腕,通过一根几乎看不见的、由天蚕丝拧成的细线,与引爆装置的最终开关,连在了一起。

  “杀了我,丝线绷断,大家同归于尽。”

  他看了一眼旁边一座同样在流逝的、最后一座翻砂计时器,里面只剩下最后几粒朱砂。

  “不杀我,你们也过不去。李先生,这最后一道题,你……要怎么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