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叔那碗面,仿佛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了其他九支队伍的脸上。

  启发是巨大的,压力更是山一般沉重。

  眼看第七组已经热火朝天地组织着居民清理起了场地,崔九那张总是带着一丝傲慢的脸,此刻已是青一阵白一阵,精彩到了极点。

  他不能输,尤其不能输给一个泥腿子出身的老石匠!

  “不就是收买人心吗?他会,我不会?”

  崔九咬了咬牙,为了抢回风头,竟生硬地学起了孙叔的样子。他领着自己的第二组,走到负责的区域,对着那些还在观望的居民,清了清嗓子,用一种居高临下的语调,让手下冷冰冰地宣布:

  “都听好了!我第二组也招工!时薪三十五文,比他们还高五文!要干的,赶紧过来登记!”

  他本以为这加了价的“橄榄枝”会引来一片欢呼,结果,回应他的,只有一片诡异的寂静。

  居民们只是远远地看着他,交头接耳,窃窃私语,那眼神里没有半分热情,反而充满了警惕与疏离。

  “这公子哥一看就不好相与,怕是工钱没那么好拿。”

  “是啊,还是孙师傅那边踏实,你看人家,跟咱们说话都客客气气的。”

  竟无一人上前。

  崔九的第二次尝试,在众目睽睽之下,再次以一种更加难堪的方式,宣告失败。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比锅底还黑。

  与此同时,陈数里的第七组已经彻底打开了局面。

  孙叔经验老道,将报名的居民分成了几队,有的负责清理**,有的负责测量河道深浅,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充满了勃勃的生机。

  陈数里则根据预算,迅速列出了一份详细的采购清单,派出了两名组员,带着钱款,信心满满地前往京城南郊的砖窑和石料厂。

  然而,不到一个时辰,派出去的两人就垂头丧气地空手而归,脸上满是困惑和沮丧。

  “陈组长,怪了!我们跑了三家最大的砖窑,都说没货!”其中一人气喘吁吁地报告,“窑里明明堆得跟山一样,可老板就是笑呵呵地说,都被大客户给包了,一块都匀不出来!”

  另一人也苦着脸补充道:“石料厂那边也一样!老板客客气气的,又是上茶又是递烟,就是不卖!也说是被包圆了,让我们过半个月再来!”

  起初,陈数里还以为是巧合。

  但当他亲自带着孙叔,跑到南郊最大的一家建材行,得到同样“礼貌而坚决”的拒绝后,他那颗高速运转的大脑瞬间就明白了。

  他们被一张无形的大网,给死死地罩住了。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很快便在工地上散播开来。

  刚刚还干劲十足的居民们开始骚动起来,议论声此起彼伏。

  “怎么回事?没有砖石,还怎么修路盖厕所?”

  “我就说没那么好的事!该不会是骗我们白干活的吧?”

  刚刚才建立起来的信任,如同风中残烛,出现了动摇的迹象。

  关键时刻,孙叔站了出来。他走到一块高地上,用他那沙哑但异常沉稳的声音,对着众人高声喊道:“大家稍安勿躁!圣工王的项目,岂是儿戏?今天没料,工钱照发!先帮我们把这片地的**都清了,把河道里的淤泥都挖出来,这些活总得有人干!”

  孙叔那份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镇定,如同一颗定心丸,暂时稳住了人心。

  随后,他将眉头紧锁的陈数里拉到一旁,压低声音,一针见血地说道:“陈组长,这片儿的窑厂、沙场,背后都有黑蛇帮的影子。刘麻子那套不管用了,他们这是换了个法子,想把我们活活憋死在这里。”

  茶楼之上,萧青鸾也看出了端倪,柳眉微蹙:“他们被釜底抽薪了。澈,这黑蛇帮的胆子也太大了,连朝廷的工程都敢公然阻挠。”

  李澈却笑了,那双深邃的眸子里非但没有半分怒意,反而闪烁着一丝兴奋的光芒。

  “这才对味儿。”他悠然地为萧青鸾续上一杯热茶,“如果考试只到第一步,那选出来的不过是些和稀泥的乡愿。现在,第二道考题才真正开始。”

  他呷了口茶,目光投向楼下那个陷入沉思、正用树枝在地上飞速演算着什么的陈数里,悠悠说道:

  “当所有人都拒绝卖给你砖的时候,你该怎么办?”

  “是去求他们?还是亮出圣工王的名头去压他们?”李澈轻轻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都错了。真正的‘圣工’,会选择……”

  他顿了顿,在那双充满了好奇与期待的凤眸注视下,轻轻吐出了两个字,留下了一个石破天惊的悬念。

  “……自己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