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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昭图穷匕见,直接开口劝离!

  一旁的文景轩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紧张地看着父亲。

  文修远闻言,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呷了一口。

  动作从容不迫。

  放下茶杯后,才抬眼看向楚昭,“王爷体恤下官,下官感激不尽。然,陛下旨意,命下官‘巡查东南盐铁漕运,厘清账目,务必详尽’。如今,账目虽已核对大部,然其中仍有几处细微之处,需与相关衙门反复勘验,方能定论。盐铁乃国之重器,漕运系民生命脉,岂可因倭寇在他处为患,便草草了事,半途而废?”

  他语气渐沉,带着一种属于钦差的威严:“至于京中事务,陛下既遣下官出巡,自有安排。东南安稳,亦是国本所在。下官职责未了,岂敢因些许风波便擅离职守?未有陛下明旨召还,下官不敢离禹州半步。”

  文修远意思很明确:我是皇帝派来的,只有皇帝能让我走,你禹州王,还没这个权力!

  至于你说的那些,都不是我提前结束使命的理由!

  楚昭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

  伪装出来的忧国忧民和推心置腹差点没绷住。

  周晦在见状,连忙上前一步,试图打圆场,笑道:“文尚书恪尽职守,实乃百官楷模,王爷亦是出于对朝廷大事和尚书身体的关切……”

  文修远却不等他说完,便淡淡道:“周先生有心了,本官正值壮年,身体尚可,将陛下交代的差事办得明明白白,想来还是无碍的。”

  楚昭看着文修远那副稳坐钓鱼台、软硬不吃的模样,胸中怒火翻腾。

  看来,再谈下去也是自取其辱。

  这老狐狸,是铁了心要赖在禹州不走了!

  “好!好!好一个恪尽职守!好一个奉旨办事!”

  楚昭连说三个“好”字,脸上的笑容早已消失无踪,“既然文尚书执意要‘详尽’核查,那本王就不打扰了!但愿文尚书,真能在这禹州,查出个子丑寅卯来!”

  说罢,他猛地一拂衣袖,转身便走,连基本的客套礼节都顾不上了。

  周晦等人连忙跟上,一行人来得快,去得也快。

  文景轩看着楚昭怒气冲冲离去的背影,直到脚步声远去,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后背竟已惊出一层薄汗。

  他看向文修远,眼中充满了敬佩。

  文修远重新坐下,端起那杯已经微凉的茶,神色依旧平静,“他越是着急赶我们走,越是证明他心虚。浙州倭患,恐怕没那么简单。”

  说完,不等喝茶,又将茶杯放下,眼眸微微眯起,“备墨,我要写一封密信,呈于陛下和摄政王!”

  “是,父亲!”

  文景轩精神一振,立刻领命。

  另一边,楚昭回到王府后,气得砸碎了一套茶具。

  “文修远!匹夫!给脸不要脸!”

  “好!你就给本王等着!等本王的奏折到了京城,看你还能在禹州待到什么时候!”

  ……

  数日后,御书房

  龙案之上,一左一右,摆放着两份截然不同的文书。

  左边那份,是来自楚昭的加急奏折,用词恭谨,情真意切。

  详述了浙州突发倭患之惨状,表达了对东南海防的深切忧虑,以及对遭受荼毒百姓的同情。

  奏折后半部分,则笔锋一转,着重强调了在他治理下,禹州如何“上下同心,防御严密”,使得倭寇不敢犯境,百姓安居乐业。

  并顺势提及钦差文修远“明察秋毫”,证实了禹州吏治清明,盐铁漕运账目清晰。

  最后,他“恳切”请求朝廷速派水师,清剿浙、闽沿海倭患。

  言辞之间,俨然一位公忠体国、治政有方的贤王。

  右边那份,则是文修远呈送的密信。

  语言简练,并未过多描述核查账目的细节。

  而是重点提及了楚昭在面对浙州倭患消息后的异常反应。

  其急于将自己与倭患撇清关系,并多次暗示、甚至近乎明示地催促他这位钦差尽快离开禹州的举动。

  文修远在信中一针见血地写道:“禹州王急于自清,其心可疑。浙州之倭,时机巧合,恐意在混淆视听,转移矛头。”

  楚岚放下密信,又扫了一眼楚昭那封辞藻华丽的奏折,绝美的脸庞上笼罩着一层寒霜。

  她冷哼一声,桃花眼中锐光闪烁:“好一个楚昭!好一个‘围魏救赵’!他这是坐不住了!眼见修远在禹州扎根两月,他心中发虚,便想借倭寇之手,将水搅浑,一方面试图洗刷自身嫌疑,另一方面又想借此机会将修远逼走!打得倒是好算盘!”

  说着,看向一旁哈欠连篇的秦夜,语气带着决断:“夫君,看来楚昭与倭寇勾结之事,已是板上钉钉!他越是如此,我们越不能让修远回来,必须让修远在禹州坚持下去,找到铁证!”

  然而,秦夜的反应却出乎她的意料。

  “岚儿,可以让修远兄回来了。”

  “什么?”

  楚岚闻言,以为自己听错了,“夫君?此刻召回文尚书,岂不是正中楚昭下怀?让他以为朝廷被他蒙骗,让他更加肆无忌惮?文尚书这两个月的忍耐,在禹州的坚守,岂不都前功尽弃?”

  “岚儿,楚昭此举,确实是‘围魏救赵’,想转移我们的视线,逼走修远兄。”

  秦夜的声音不疾不徐,耐心解释道:“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他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用这种方式?”

  楚岚黛眉微蹙:“夫君,什么意思?”

  秦夜微微一笑,绘声绘色道:“你把楚昭想象成一个土财主,家缠万贯,但突然头顶悬着一把尚方宝剑。”

  “倘若他再捞钱,宝剑就会落下,要是一直不捞钱,宝剑就不会落,最多半年,一年,宝剑消失。”

  “他会怎么选?”

  听见这话,楚岚若有所思,片刻后说道:“那肯定是静观其变啊,银子和命哪个重要,还用说吗?何况,本身是土财主,也不缺……”

  说到这里,楚岚一愣,恍然大悟:“夫君,你的意思是,这围魏救赵的计谋,不是楚昭的意思,而是倭国所为?!”

  “对咯!”

  秦夜笑了笑:“急的是倭国,不是楚昭。”

  “虽不知倭国为何着急,但倘若修远兄还在禹州,楚昭就算拼个放弃倭国那边,也不会露出马脚。”

  “但修远兄一走,倭国那边向他施压,他说不定会继续铤而走险。”

  “一个人,只有在自以为安全的时候,才会放松警惕。”

  “绝大多数人,是不懂得居安思危的,也看不到隐藏的危险。”

  “他们只看眼前,哪怕是诱饵,让他们赚到眼前的利益,他们也只会觉得是自己厉害,是自己的本事。”

  “殊不知……呵呵……”

  秦夜话锋一转:“他既然围魏救赵,那我们就明修栈道、暗度陈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