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踏上三楼楼梯,迎面便飘来一股浓厚的胭脂味道。

  与楼下的喧嚣不同,三楼异常安静,长廊两侧的房间门皆是紧闭着的,唯有尽头那间的门缝里透出微光,隐约还夹杂着细碎的环佩叮当声。

  孟清念示意顾淮书与秋寻在楼梯口等候,明眼人都知道这三楼是烟花之地,更何况秋寻还是小孩,她便自己放轻脚步,靠近那扇微开的房门。

  她屏住呼吸,透过门缝向内望去,只见一个身姿曼妙的女子正背对着门口,坐在梳妆台前卸妆。

  那女子梳着繁复的飞天髻,发髻上斜插着一支嵌红宝石的金步摇,甚是婀娜多姿。

  铜镜里映出她半张侧脸,肤如凝脂,眼尾微微上挑,带着几分魅惑。

  那床榻之上正躺着一个男人,地上散落的服饰,和秋寻所说无异。

  孟清念还想看得再真切些,那女子像是察觉到了什么,飞快地来到门前挡住,浓烈的香粉味儿钻进孟清念的鼻腔中。

  差点打出喷嚏来。

  “姑娘,可有事?”妙娘上下打量着孟清念,挑了挑眉。

  孟清念强压下鼻腔中的痒意,面上堆起客套的笑:“路过此地,听闻楼上景致甚好,便上来瞧瞧,不想扰了姑娘清修。”

  妙娘掩唇轻笑,眼波流转间带着几分审视:“这三楼可不是什么人都能上来的,姑娘看着面生得很,是沈堂主的客人?”

  孟清念顺水推舟:“正是,刚与沈堂主谈完事,想着四处转转,既姑娘在此,我便不叨扰了。”

  说罢,微微颔首,转身欲走。

  妙娘却上前一步,拦住她的去路,指尖有意无意拂过她的衣袖:“姑娘急什么,我这儿新得了些南边的好茶,不如进来喝杯再走?”

  说着不忘了往里看一眼榻上的男人。

  孟清念心中警铃大作,这妙娘看似热情,眼底却藏着戒备,想必是察觉到了她方才的窥探。

  “既然是位小娘子,不妨进来一起玩玩。”只听一口不太流利的中原话在房间内响起。

  孟清念身体一震,那声音粗犷生涩,带着明显的边疆口音,与秋寻描述的外域人特征完全吻合。

  楼梯口处的顾淮书自然是看出了孟清念的遭遇,连忙上前。

  “小姐,还有几单生意要谈,客主那便催促了。”顾淮书垂着眸缓缓说道。

  孟清念点了点头:“好,我们走吧。”看了眼妙娘微微颔首,这才离去。

  这一看不要紧,恰好看见了她脖颈处的微微红印,孟清念心下一惊……花柳病?

  这沈万山为了勾结外敌,竟连这种染上恶疾的女子都不惜利用,可见其心性之狠辣。

  她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与顾淮书一同快步下楼,心中却已将此事记在心上。

  待远离三楼,顾淮书低声问:“可看清房内情形?”

  孟清念点头,将方才所见细细道来,尤其提到那边疆口音的男人与妙娘脖颈间的红印:“看来那奸细不仅与沈万山有牵连,私生活也极为混乱,这或许能成为我们日后的突破口。”

  顾淮书沉吟道:“先应付几下,我们便先离开。”

  孟清念应下,两人装作若无其事地在一楼转了半圈,与几个不相熟的商贾虚与委蛇几句,便寻了个由头离开了。

  出了聚贤楼,孟清念立刻加快脚步,顾淮书紧随其后,低声道:“不如趁此机会拉拢妙娘,替你我办事,她既是奸细的枕边人,手里定有不少线索。”

  孟清念点头:“我也正有此意。”

  两人一路疾行,回到客栈时,叶七已在房内等候,见他们回来,立刻起身禀报:“城西废弃码头三面环水,唯有一条陆路相通,岸边很多堆砌的枯枝,极易藏人,方才我绕着码头转了一圈,发现那处的破庙里有新翻动的泥土,像是近期有人在此落脚。”

  顾淮书微微颔首:“对方十分警惕,三日后样品若是合他们意,到时候便由我们做主约定地点。”

  说罢,顾淮书从怀中掏出一封信:“这是八百里加急前线传回的,你哥哥和父亲都无恙。”

  孟清念接过信笺,信上字迹是父亲惯用的沉稳笔锋,寥寥数语报了平安,末了只提了一句边疆风沙大,勿念。

  她只觉得眼眶有些发热,她将信纸仔细折好藏进袖中,抬眸时已恢复了往日的镇定:“父亲和哥哥安好,便是眼下最大的慰藉,只是边疆战事未平,朝中若再生内乱,他们在前线只会腹背受敌。”

  顾淮书看着她微红的眼角,声音放柔了几分:“正因如此,我们更要尽快查清奸细与幕后之人,绝不能让他们的阴谋得逞,对了,拉拢妙娘一事,你可有具体打算?”

  孟清念走到窗边,望着楼下车水马龙的街道,眸光渐深:“妙娘身在烟花之地,想必最是惜命,也最恨被人当作棋子,沈万山利用她接近外域奸细,又让她染上恶疾,我们若能助她摆脱沈万山的控制,再许她一条生路,她未必不会倒戈。”

  “那我们便趁着她外出时,约她相见?”顾淮书提议。

  孟清念却摇了摇头:“不可,聚贤楼守卫森严,她若轻易与我们接触,定会引起沈万山的怀疑,且她如今身染恶疾,恐怕早已对沈万山恨之入骨,只是苦于没有脱身之计,我们需寻一个稳妥的法子,让她主动信任我们。”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桌上的茶盏上,若有所思道:“或许可以从她的药入手,那恶疾并非无药可医,只是寻常大夫不敢接诊,更是心存芥蒂,我们若能为她寻来对症的药材,再派人暗中递话,告诉她我们能救她性命,想必她会动心。”

  顾淮书闻言,眼中尽是赞许:“此计甚妙,只是这寻药之事还要多劳你费心思了。”

  孟清念却笑了笑:“寻药不难,难的是如何将药安全送到她手中,且不被沈万山的人察觉,聚贤楼内眼线众多,稍有不慎便会打草惊蛇。”

  毕竟她对毒理颇有研究,前些时日已经意识到自己的短板了,基本药理是懂的,只是这花柳病的药材克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