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听完菅野信之的假设后，刈谷雅治半天没有说话，当然，没说话的不止他一个人，就连被菅野带来的佐藤美和子，以及原本坐在办公桌边整理文件的事务官冴岛温树都是同样的态度，所有人都“默契地”保持了沉默。
令人感到不安的沉默气氛大概持续了五分钟之久，刈谷才终于开口打破了沉默：“菅野……这一切都是你基于你所观察到的事实做出的假设？”
“是基于事实与逻辑做出的假设。”菅野订正道，“还有一点换位思考，我一直在设想如果我是石冢丸二，我伙同来田武雄犯下了这起罪案，我将会怎样为自己脱罪，这是我能设想到的最佳方案。”
刈谷张了张嘴，本打算说些什么，但却又选择了放弃。
他弯下腰，胳膊肘拄在膝盖上，搓了搓手，一副很纠结的样子。
但最终，他还是选择开口，但没有抬头看向菅野。
“——菅野，你的这个设想，说好听点是‘大胆’，说难听点……”
“幻想。”菅野直接替刈谷得出了结论，“我承认，你说的没错，但如果能够证实，这就不是幻想，而是现实——毕竟我们都见过比这更像幻想的事情。”
“假如，我是说假如，石冢丸二真的杀了来田武雄和川美里，并且按照你的设想计划了整起事件，从留在东京，到被警察逮捕，再到接受审讯、熬过高压审讯，最后招认，走上法庭，再当庭翻供——一切的一切，他都在利用你们警察和我们检方，现在还试图利用自己的辩护律师和法官，甚至利用那些公民裁判员来为自己脱罪，对吗？”
菅野耸了耸肩，一如既往地淡定：“你看起来被吓坏了，刈谷，我要去给你倒杯水吗？”
刈谷摇了摇头，又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我知道这起案子很棘手，菅野，你最近压力也很大，你想要漂亮地解决这起案子，挽回警队的口碑，但是……”
“我知道这听起来很疯狂，刈谷，我知道你现在甚至想撬开我的脑壳看看里面到底装着些什么东西。”菅野用十分平静的表情面对刈谷道，“但是我希望你能暂时脱离这次庭审、这场官司，试着单从逻辑的角度推导整起事件，你能否定这种可能性吗？”
“——可能性多了，菅野，这起案件的一大特点就是缺少证据，这就意味着存在很多潜在可能性，警方没办法靠零碎的证据拼凑出真相，所以才只能寄希望于犯人的口供。”刈谷反驳道，“也许你说得对，也许来田武雄和川美里确实已经不在人世了，但我们没有证据，甚至缺乏引导向这一论断的线索……”
“这就是我们警察和你们检察官的不同之处，你们需要在法庭上和辩方律师对垒，所以手中攥着的只有确实的证据，但我们负责调查，我们在调查过程中需要‘大胆猜测，小心求证’，因为我们要从零开始构建调查方向，试图找出案件的突破点，尤其是在案件陷入僵局的情况下。
——恰好现在案件已经陷入了僵局，刈谷，我们陷入了黑暗的兔子洞里，得想办法跳出来才行。只要你冷静下来好好思考，你就会发现我刚才提出的假设有多么符合逻辑，以我的经验来看，当一个推测符合逻辑，那它大概率就是事实。”
刈谷摇了摇头：“那好，假如你说的是对的，那在法庭上，假如法官问他为什么在被捕之后没有立刻告诉警方自己存在不在场证明，反而一直在误导警方，他该怎么回答？”
“‘我泡了来田的女人，哪儿敢说啊，如果让他知道了，他会直接杀了我的！你们根本不知道来田有多吓人。’”菅野回答道，“‘但我在案发前一天的晚上，一直到案发时确实和美里在一起，千真万确。至于我为什么一直跟警方捏造说我有这样那样的不在场证明……因为我害怕啊！我害怕警方真的把我当成犯人！我明明有不在场证明的！’”
菅野这句回答，直接将一个潜在的逻辑漏洞堵上了。
首先，按常理来说，一个无辜的人被抓进警局，肯定要想方设法向警方证明自己是无辜的，假如他们有确实的不在场证明，肯定会立刻提出，但石冢丸二没有，这便是一个漏洞，这至少证明了他“动机不纯”。
那怎样让这种行为变得“合理”呢？
菅野给出了答案。
——不敢说自己和谁在一起，因为害怕来田知道。
来田是个残暴的人，这谁都清楚，光是看长相就知道不是善茬，如果背着来田睡了他的情人川美里，石冢确实应该感到害怕。
而且在所有人的视角里，来田目前只是带着川美里潜逃了，他并没有死，所以石冢也完全有理由担心来田发现了这一切来找他算账。
但光是这样还不够。
“事发时间段你在哪里？”
既然菅野把自己当成石冢回话，刈谷也干脆把自己当成“主审官”来问话，这样简洁明了，也有助于彻底理解菅野的思路。
“在我自己家。”
“那为什么要在爱情酒店**？”
“为了让来田以为‘我在工作’，这样他就不可能知道我和美里在一起……”
石冢的身份“特殊”，虽说他名义上在“桑拿房”工作，但从某种程度上讲，他和“妓男”差不了太多，所以菅野的这个解释是符合逻辑的。
“你怎么知道来田那天晚上不会去找川美里。”
“因为来田跟我说他明天要‘干一件大事’，需要早点回家休息。”
“他告诉你了是什么大事？”
“没有，我也是事发之后才知道的，那家伙真是疯了！”
“来田武雄在犯案后便带着川美里潜逃了，川美里在当天晚上什么都没跟你说？”
“什么都没有，我第二天上午起床，她就已经不见了。”
“那她又怎么可能证明你在案发时间和她在一起？”
“因为早晨六点左右，我醒过一次，被她吵醒的，我记得清清楚楚！她那个时候刚上厕所回来，所以我们就……等完事儿之后，我们又睡着了，等我再醒过来，她人就已经不见了。”
上鹭宫抢劫杀人案发生的时间便是清晨六点一刻，所以按照这个说法，他的确存在不在场证明。
但这个说法根本没办法证明，因为谁都不知道川美里此时身在何处。
佐藤突然插嘴道：“稍等一下，系长——石冢该如何证明他在案发时间‘有可能’和川美里在一起呢？在川美里失踪的当下，他总不可能只靠‘片面之词’就扭转案件的走向吧？总得有什么东西能引导裁判员朝这个方向思考吧？”
菅野点了点头：“如果我是他，我会提前在自己的房间里藏匿川美里的毛发——这对他来说应该不难获取。而且如果他经常去来田的家中拜访的话，说不定他还有机会搞到川美里的‘贴身衣物’和体毛。
这些东西虽然没办法证明石冢在案发当时和川美里待在一起，毕竟体毛上没有时间记录，但只要有这种东西存在，我们也没办法证明川美里在案发当时没有和石冢在一起——要知道川美里是独居，没有室友，就和石冢一样，没有人能够证明他们在案发时段的下落……石冢要的就是这一点。”
佐藤皱起眉头：“可搜查本部对石冢的家进行过搜查啊，没听说过提取到了川美里的体毛或衣物啊……”
“有的。”刈谷突然开口道，“是有的——现场其实采集到了属于女人的毛发和体毛，但……”
菅野也点了点头，敲了敲手中的案卷：“在目录中被列为了‘无关证据’，因为没有人想到石冢会和一个女人有‘瓜葛’，更没有人想到这个女人是来田的情人川美里。所以，没有人会费事儿调查这些毛发属于谁，更何况石冢在审讯期间从来没有提到过任何女人，唯一一次提及还是白鸟翻他旧账的时候……”
“那些毛发，还在吗？”佐藤朝刈谷抛出问题。
刈谷摇了摇头：“和本案无关的证据并没有交给我们检方，而是留在搜查本部……但愿还没有被处理掉……”
闻言，佐藤噌的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那我们得立刻去一趟直方警察署！”
令人感到不安的沉默气氛大概持续了五分钟之久，刈谷才终于开口打破了沉默：“菅野……这一切都是你基于你所观察到的事实做出的假设？”
“是基于事实与逻辑做出的假设。”菅野订正道，“还有一点换位思考，我一直在设想如果我是石冢丸二，我伙同来田武雄犯下了这起罪案，我将会怎样为自己脱罪，这是我能设想到的最佳方案。”
刈谷张了张嘴，本打算说些什么，但却又选择了放弃。
他弯下腰，胳膊肘拄在膝盖上，搓了搓手，一副很纠结的样子。
但最终，他还是选择开口，但没有抬头看向菅野。
“——菅野，你的这个设想，说好听点是‘大胆’，说难听点……”
“幻想。”菅野直接替刈谷得出了结论，“我承认，你说的没错，但如果能够证实，这就不是幻想，而是现实——毕竟我们都见过比这更像幻想的事情。”
“假如，我是说假如，石冢丸二真的杀了来田武雄和川美里，并且按照你的设想计划了整起事件，从留在东京，到被警察逮捕，再到接受审讯、熬过高压审讯，最后招认，走上法庭，再当庭翻供——一切的一切，他都在利用你们警察和我们检方，现在还试图利用自己的辩护律师和法官，甚至利用那些公民裁判员来为自己脱罪，对吗？”
菅野耸了耸肩，一如既往地淡定：“你看起来被吓坏了，刈谷，我要去给你倒杯水吗？”
刈谷摇了摇头，又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我知道这起案子很棘手，菅野，你最近压力也很大，你想要漂亮地解决这起案子，挽回警队的口碑，但是……”
“我知道这听起来很疯狂，刈谷，我知道你现在甚至想撬开我的脑壳看看里面到底装着些什么东西。”菅野用十分平静的表情面对刈谷道，“但是我希望你能暂时脱离这次庭审、这场官司，试着单从逻辑的角度推导整起事件，你能否定这种可能性吗？”
“——可能性多了，菅野，这起案件的一大特点就是缺少证据，这就意味着存在很多潜在可能性，警方没办法靠零碎的证据拼凑出真相，所以才只能寄希望于犯人的口供。”刈谷反驳道，“也许你说得对，也许来田武雄和川美里确实已经不在人世了，但我们没有证据，甚至缺乏引导向这一论断的线索……”
“这就是我们警察和你们检察官的不同之处，你们需要在法庭上和辩方律师对垒，所以手中攥着的只有确实的证据，但我们负责调查，我们在调查过程中需要‘大胆猜测，小心求证’，因为我们要从零开始构建调查方向，试图找出案件的突破点，尤其是在案件陷入僵局的情况下。
——恰好现在案件已经陷入了僵局，刈谷，我们陷入了黑暗的兔子洞里，得想办法跳出来才行。只要你冷静下来好好思考，你就会发现我刚才提出的假设有多么符合逻辑，以我的经验来看，当一个推测符合逻辑，那它大概率就是事实。”
刈谷摇了摇头：“那好，假如你说的是对的，那在法庭上，假如法官问他为什么在被捕之后没有立刻告诉警方自己存在不在场证明，反而一直在误导警方，他该怎么回答？”
“‘我泡了来田的女人，哪儿敢说啊，如果让他知道了，他会直接杀了我的！你们根本不知道来田有多吓人。’”菅野回答道，“‘但我在案发前一天的晚上，一直到案发时确实和美里在一起，千真万确。至于我为什么一直跟警方捏造说我有这样那样的不在场证明……因为我害怕啊！我害怕警方真的把我当成犯人！我明明有不在场证明的！’”
菅野这句回答，直接将一个潜在的逻辑漏洞堵上了。
首先，按常理来说，一个无辜的人被抓进警局，肯定要想方设法向警方证明自己是无辜的，假如他们有确实的不在场证明，肯定会立刻提出，但石冢丸二没有，这便是一个漏洞，这至少证明了他“动机不纯”。
那怎样让这种行为变得“合理”呢？
菅野给出了答案。
——不敢说自己和谁在一起，因为害怕来田知道。
来田是个残暴的人，这谁都清楚，光是看长相就知道不是善茬，如果背着来田睡了他的情人川美里，石冢确实应该感到害怕。
而且在所有人的视角里，来田目前只是带着川美里潜逃了，他并没有死，所以石冢也完全有理由担心来田发现了这一切来找他算账。
但光是这样还不够。
“事发时间段你在哪里？”
既然菅野把自己当成石冢回话，刈谷也干脆把自己当成“主审官”来问话，这样简洁明了，也有助于彻底理解菅野的思路。
“在我自己家。”
“那为什么要在爱情酒店**？”
“为了让来田以为‘我在工作’，这样他就不可能知道我和美里在一起……”
石冢的身份“特殊”，虽说他名义上在“桑拿房”工作，但从某种程度上讲，他和“妓男”差不了太多，所以菅野的这个解释是符合逻辑的。
“你怎么知道来田那天晚上不会去找川美里。”
“因为来田跟我说他明天要‘干一件大事’，需要早点回家休息。”
“他告诉你了是什么大事？”
“没有，我也是事发之后才知道的，那家伙真是疯了！”
“来田武雄在犯案后便带着川美里潜逃了，川美里在当天晚上什么都没跟你说？”
“什么都没有，我第二天上午起床，她就已经不见了。”
“那她又怎么可能证明你在案发时间和她在一起？”
“因为早晨六点左右，我醒过一次，被她吵醒的，我记得清清楚楚！她那个时候刚上厕所回来，所以我们就……等完事儿之后，我们又睡着了，等我再醒过来，她人就已经不见了。”
上鹭宫抢劫杀人案发生的时间便是清晨六点一刻，所以按照这个说法，他的确存在不在场证明。
但这个说法根本没办法证明，因为谁都不知道川美里此时身在何处。
佐藤突然插嘴道：“稍等一下，系长——石冢该如何证明他在案发时间‘有可能’和川美里在一起呢？在川美里失踪的当下，他总不可能只靠‘片面之词’就扭转案件的走向吧？总得有什么东西能引导裁判员朝这个方向思考吧？”
菅野点了点头：“如果我是他，我会提前在自己的房间里藏匿川美里的毛发——这对他来说应该不难获取。而且如果他经常去来田的家中拜访的话，说不定他还有机会搞到川美里的‘贴身衣物’和体毛。
这些东西虽然没办法证明石冢在案发当时和川美里待在一起，毕竟体毛上没有时间记录，但只要有这种东西存在，我们也没办法证明川美里在案发当时没有和石冢在一起——要知道川美里是独居，没有室友，就和石冢一样，没有人能够证明他们在案发时段的下落……石冢要的就是这一点。”
佐藤皱起眉头：“可搜查本部对石冢的家进行过搜查啊，没听说过提取到了川美里的体毛或衣物啊……”
“有的。”刈谷突然开口道，“是有的——现场其实采集到了属于女人的毛发和体毛，但……”
菅野也点了点头，敲了敲手中的案卷：“在目录中被列为了‘无关证据’，因为没有人想到石冢会和一个女人有‘瓜葛’，更没有人想到这个女人是来田的情人川美里。所以，没有人会费事儿调查这些毛发属于谁，更何况石冢在审讯期间从来没有提到过任何女人，唯一一次提及还是白鸟翻他旧账的时候……”
“那些毛发，还在吗？”佐藤朝刈谷抛出问题。
刈谷摇了摇头：“和本案无关的证据并没有交给我们检方，而是留在搜查本部……但愿还没有被处理掉……”
闻言，佐藤噌的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那我们得立刻去一趟直方警察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