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安平十分不自在道:“让你、说清楚,你、你笑、什么?”

  姜辛夷接过海棠递来的帕子,轻轻擦着被甩在袖子上的白米粒,“既然世子问起,那我也想与世子好好说道说道。”

  “以前,每次姜大小姐污蔑我的时候,这位赵嬷嬷明知道真相如何,却在我耳边要我忍气吞声,不能搅合了永宁侯府的安宁。”

  一听姜辛夷说起过去的事,姜安平只觉得脸颊滚烫,默默地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就在这时,姜辛夷刻意问他道:

  “姜世子,她身为下人,却劝当主子的忍气吞声,我如今和她算这笔账,有什么不对的吗?”

  这一句话出来,不止姜安平,就连姜宝珠和姜夫人也陷入沉默。

  过往发生的事他们都知道,只是为了侯府安宁,所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姜辛夷这一番话,不仅仅是说给赵嬷嬷听的,似乎也是在说给他们听的,她不仅将众人的面皮摘了下来,也在试图为自己鸣不平。

  姜夫人出声道:“来人,再给二小姐盛一碗粥。”

  她意欲将这件事揭过去,姜辛夷却偏偏不如她愿,“姜夫人,你觉得我惩处赵嬷嬷,错了吗?”

  “她明知真相,却装聋作哑,害我吃尽了苦头。”

  姜夫人眼一颤。

  “姜夫人”这个称呼,令她的心口更闷,脑子更疼了。

  姜宝珠对姜夫人是有情谊的,毕竟姜夫人那么疼爱她,她又不是没有心的木头人,见到姜夫人蹙着眉头,姜宝珠咬着下唇道:

  “妹妹,以前都是姐姐的不是,不怪母亲和兄长,你要怨,就怨我好不好?”

  姜宝珠此举,也是想在姜夫人面前树立一个乖女儿的形象。

  还是那句话,她已经什么都没了,所以不能再失去永宁侯府任何一个人的宠爱了,就算将来姜辛夷把她不是永宁侯府亲生血脉的真相大告天下,只要爹娘还有兄长站在她这一方,咬死她是永宁侯府的小姐,那这个秘密也对她造不成威胁了。

  但还是不得罪姜辛夷的好。

  毕竟,她只是一个养女,而姜辛夷才是那个有着永宁侯府血脉的人,她赌不起。

  所以这是她给自己准备的后路。

  “妹妹,姐姐真心和你认错了。”

  姜宝珠是心高气傲的,是高高在上的,她是永宁侯府最明亮的那颗宝珠,何时这么低声下气过?

  姜夫人和姜安平都看得心疼。

  但也只是在眼睛里透露心疼而已。

  姜辛夷还在一旁看着呢。

  以往他们以为姜辛夷不知道真相,所以任由事情发展,如今……如今他们好像那个贼人到了日光下,半点出格的行为都不敢有。

  姜安平干笑两声道:“辛夷,你看宝珠和你道歉了,无论如何,你们都是我们永宁侯府的两位姑娘,一直互相敌视,岂不是给旁人看笑话。”

  下人已经给姜辛夷盛好了新的粥。

  姜安平连忙给她夹了一枚包子,放在粥旁的碟子中,“你尝尝,这是赵嬷嬷的一绝,皮薄如纸,里面还包裹着极鲜的汤汁。”

  姜辛夷知道姜安平这是什么意思。

  她希望自己能原谅姜宝珠。

  原谅姜宝珠,就顺带着将姜安平和姜夫人也原谅了。

  打得多好的算盘啊。

  肆无忌惮地伤害了她,如今连一句原谅,都要借着别人的口。

  姜辛夷用筷子戳了戳那包子,看着馅料露出来,和汤汁与皮糊成一团乱七八糟的样子,姜辛夷突然就没了胃口。

  “姜夫人想要给姜世子安排差事的话,不应该去吏部。”

  提起前天晚上发生的事,姜夫人和姜安平脸上都有些挂不住,尤其是姜安平,他身为世子,居然要牺牲自己的妹妹才能获得差事,真是——羞辱!

  姜夫人佯装无事,强笑道:“好端端的,怎么提起这件事了?来,快点用饭,一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

  姜辛夷没有理会她,自顾自道:“我看姜世子最适合去的地方,是礼部。姜世子的算盘拨得这么好,不去增进算数观测天象,真是可惜了。”

  桌面再次变得安静。

  姜安平有些听不懂姜辛夷说的话,但一看姜宝珠和姜夫人面色难看,就知道她说的不是好话。

  定下心来仔细回想,似乎是在说自己会算计?

  他又羞又怒,“姜辛夷,你怎么能如此说我,我可是你的兄长!你知道什么是长兄如父吗?!”

  姜辛夷浑不在意道:“知道啊,就是兄长像父亲一样保护自己的妹妹嘛。”

  姜安平面色稍霁。

  谁知姜辛夷的下一句话便是:“那,姜世子,你这句话是说,你保护过我?真是稀奇。你什么时候在姜宝珠欺负我时,保护过我,说来听听。”

  “嗯?”

  最后一个“嗯”字,打得姜安平毫无反抗的余地,一脸颓败。

  姜辛夷站起身,拍拍手,“我算是看明白了,你们今日叫我前来,不是为了让我好好享用一顿早饭的,是逼迫我原谅你们,好让自己的心里好受些。”

  “我知道,你们一个个,不是尊贵的侯夫人,就是尊贵的世子和大小姐,而我就是一个山村里来的野女人,所以想要你们屈尊降贵给我道歉,难上登天。所以我也就不强迫你们了,要我原谅你们,很简单啊,拿银子来和我交易。”

  情谊全是会变的。

  但银子是真的。

  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将真情和冷冰冰的银子放在一起,姜夫人难以接受,“辛夷,这些东西你怎么能用钱来换呢?”

  姜辛夷眉头一皱:

  “姜夫人,你这么说,该不会是舍不得那几千两银子吧?”

  只见她又装作小心翼翼模样道:“难道你身为侯夫人,连这点银子都没有吗?不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