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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后,春末阳光懒散地洒在沈确身上,她坐在院中,看着礼部呈来的各项章程,思绪飘的很远。

  这几日,祁琛一反常态的没来找她,有什么事也都是遣人来传。

  听楚向黎说,祁琛几乎忙的脚不沾地,每日深夜才从大理寺出来,神情颇为严肃。

  可他与王宁守同议的究竟是何事,却无人可知。

  风将纸页翻过几张,沈确指尖摁住纸角,眼中情绪复杂。

  门口忽然传来通报:“祁将军求见。”

  沈确动作一顿,有些讶异这人今日怎得如此守规矩。

  提笔在一处问题上圈了一笔,她眼都没抬:“请他进来。”

  不多时,祁琛便在蘅芜带领下踏入庭院,只一身湖蓝色锦袍,脸上笑意如旧,

  “沈大人近来可好?”

  沈确目光未离卷宗:“很好。只听闻将军您似乎,很忙?”

  祁琛眉头一挑,那股不着调的劲又回到了他的身上:

  “真没想到,沈大人居然还在暗中关心我。”

  沈确这下终于抬眼,嘴角淡淡一抿:“祁琛,你若能少说两句,世间该清静许多。”

  “那你不会觉得无聊?”

  他反问道,语气带着笑。

  沈确无声叹了口气,继续落笔。

  风拂过梨树,带来一帘幽香。

  祁琛忽然拉住沈确的手,将她手中的笔抽了出来,搁到了笔山上。

  “听说你整日闷在屋里,也不怕长毛了。走吧,今日天气不错,带你去个地方。”

  “啊?去哪?”沈确疑惑,“礼部那边我还没有回复……”

  “这点琐事交给萧景止去头疼就行。”

  祁琛不由分说地拉起她的手腕,理直气壮道:“沈大人,你自诩养生爱好者,难道没听说过劳逸结合?”

  沈确一哂,正要反驳,祁琛却没给她开口的机会,径直拉着她出了门。

  祁琛似乎早有准备。

  到了府门口,沈确只见两匹马被拴在门口。一匹是他常骑的黑色骏马踏云,另一匹则是通体雪白、神骏异常的白马。

  “这是……”

  沈确有些惊讶地看着那匹白马。

  “追月。专门为你准备的。”

  祁琛把缰绳递到她手中,神情温柔:“试试看,性子很温顺,但速度并不慢。”

  沈确心中一动。

  她幼时曾与沈父学过骑射,只是后来与萧景行回京,能骑**机会场面便少了,这几年确实也生疏了不少。

  没想到祁琛,居然连这个都想到了……

  沈确**着追月顺滑的鬃毛,心中一片暖意,对即将前往的目的地也生了一丝期待。

  策马出城,两人并未走官道,而是沿着一条偏僻小路直奔西郊。

  春风拂面,带来泥土与青草的芬芳,路旁野花星星点点,远处山峦含翠,入目尽是生机。

  沈确只觉得心中郁气都散了不少。

  祁琛一路都控着马速,始终与她并肩,偶尔还指点一下她的骑姿,气氛难得地融洽。

  直到一处视野开阔的山坡顶上,两人这才勒马。

  俯瞰下去,农田纵横交错,屋舍俨然,远处京城的巍峨轮廓在春日晴空下清晰可见。

  春风过,将祁琛散落的一缕墨发吹到了沈确脸上,痒痒的。

  “小时候,父亲常带我来这里。”

  祁琛忽然开口,声音有些悠远:“他说,站在这里,能看清京城的全貌,能想清很多事情。”

  沈确闻言,沉默了片刻,道:“祁老将军是明白人。”

  “是啊。”

  祁琛转头看她,目光深邃:“可他还是把王宁守介绍给我,并让我,护你平安。”

  最后几个字,他说的极慢。

  沈确心头一震,猝然抬头看他。

  阳光将祁琛侧脸线条勾勒的更加冷硬清晰,那双总是深沉难测的眼眸里,此刻正清晰地映着她的身影,还带着一种……

  她从未读懂过的、复杂隐忍的情绪。

  王宁守,是祁老将军介绍给他的?

  他现在跟自己说这些,又是什么意思?

  还有祁老将军……

  沈确心绪瞬间纷乱如麻。

  祁琛却已将目光挪开,他看着山坡下方一片梨树林,语气淡然:

  “户部一名叫申正祥的,不知你还有没有印象。”

  沈确“嗯”了一声,转而困惑道:“可后来,就没有听过这个人的消息了,似乎被调走了?”

  祁琛点点头,满山梨花映在他的眼中,盖住了他眼底的风暴。

  “伯父伯母出事后,此人就以身体原因告假,等再次回到朝堂时就被调离京城,几经波折,最后的消息是查到他在湘州出现。”

  “湘州?”

  沈确一愣:“这不是庄明生的地盘?”

  祁琛点头:“此事我还没有告诉萧景止,他与庄明月走得近,我怕打草惊蛇。”

  他垂眸看着沈确,语气温和:“此事我并非故意瞒你,只是王宁守此人与我接触不久,我怕他察觉到什么于你不利,便没有第一时间告诉你。”

  沈确证住了。

  她这几日,想过无数可能,甚至已经替祁琛找好了理由,几乎就要说服自己接受她与祁琛只是合作关系了。

  却没想到,祁琛居然察觉到她的介意,并向她解释。

  原来……

  被人无条件信任、爱护,是这样的感觉。

  一股无法言说的情绪自心中生出,浇灌着心湖的那颗嫩芽。

  它似乎也被今日这片生机勃勃的景色影响,生了更多枝叶。

  两人在山坡上停留了许久,却并未再说什么,只是静静地欣赏着这难得的安宁。

  直到日头偏西,这才策马回城。

  ……

  自西郊回来后,沈确觉得自己与祁琛之间似乎多了一层难以言喻的默契。

  随着使团到来的日子愈发接近,两人也愈发忙碌,可祁琛依旧会抽空来沈府。

  有时候带着新奇的点心,有事又带着不知从哪寻来的棋谱说要与她手谈一局。

  但更多的时候,他只是静静地陪在沈确身边,看着她处理公务,在她蹙眉时递上一杯温茶。

  这日,祁琛在下朝后直接来了沈府,脸色有些难看。

  “怎么了?”

  沈确放下笔,抬眸看着他。

  祁琛在她对面坐下,沉吟片刻,道:

  “今日朝上,几名御史联名上奏,称太子禁足已久,深知己过。且北狄使团不日将至,国储长期空缺,恐让外邦看了笑话,有损国体,请求陛下解除太子禁足。”

  沈确眼神一凝:“陛下如何决断?”

  “陛下……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