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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琛看着她,眼底多了一抹不易察觉的担忧:

  “陛下称太子闭门思过已久,已知悔改。准其解除禁足,恢复参与朝政,戴罪立功。”

  沈确持笔的手一顿,浓墨因着她的动作滴落在纸上,洇开一团深黑。

  她冷笑出声:“理由倒是冠冕堂皇。是我小瞧了容肃的能量,居然真让他给……”

  “不止是他。”

  祁琛打断了她的话,沉吟片刻,道:“我离宫时,王宁守找我,说陛下前几日单独召见了他,询问他关于北境旧案一事。”

  沈确额角猛地一跳,抬头道:“陛下他……察觉了?!”

  祁琛摇摇头:“未必。陛下多疑,许是察觉到了我们近日的动作,例行询问罢了。但……”

  他顿了顿,继续道:“他将萧景行放出来,未必是真的信了他所有悔改,我感觉更像是为了维持朝堂平衡。这样一做,既安抚了那些**,也是想看看,这一条毒蛇被放出来后,究竟会咬谁。”

  沈确恍然,同时,只觉一股寒意如藤蔓,顺着血管攀至四肢百骸。

  帝王心术深不可测,所有人都是他江山棋盘上的一子。

  逃不脱,躲不过。

  “好一招敲山震虎。”她缓缓道。

  祁琛轻抚着她的后背,声音轻柔:“怕吗?”

  沈确叹了口气,抬头迎上他满是温柔的眼,摇了摇头,语气坚定:

  “他出来也好。若他一直蛰伏在东宫里,有点事反而不好做。”

  祁琛嘴角微扬,眼中尽是赞赏:“我相信你。不过,他这次出来,必定着急重新揽权。恐怕第一个目标,就是此次北狄使团一事。我负责使团安危,无法事事过问,你与景止多加小心。”

  “放心吧。”沈确冲祁琛笑了笑,重新执笔,“我知道。况且,你如今还在京城,有什么事我会让谷雨他们找你的。”

  祁琛呼吸一顿,垂眸看着在卷轴上认真批阅的沈确,眼神渐渐晦暗。

  她的心里,终于有我的一席之地了吗……

  认知到这一点,祁琛只觉一团火自心中烧了起来,灼得滚烫。

  他贪婪地看着沈确,就像在看一名失而复得的珍宝。

  身体不受控制的向下,却很快停了。

  祁琛闭了闭眼,用尽全力克制住心中滚烫的欲念,长长出了口气,直起了身子。

  可近在咫尺的沈确,却对这一切毫无察觉。

  这么多日的相处,她早已习惯了祁琛在她身边陪伴。

  一开始的抵触防备,现在的习以为常。

  她就这样一步步放任着自己,踏入了这场名为“祁琛”的圈套。

  沈确在心中叹了口气,正想开口,就见谷雨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口,递上一张帖子。

  祁琛接过,看了一眼,脸色微变:

  “东宫的帖子。太子明日于东宫设宴,说是为了庆祝解除禁足,兼过问北狄使团迎接事宜,是以特意邀请了你。”

  祁琛放下帖子,与沈确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果然如此”。

  可让他们心惊的,是萧景行这毫不掩饰的野心。

  这场鸿门宴,既向众人宣告了他的回归,又在试探沈确等人的态度。

  沈确略一思忖,眼中闪过冷芒:“回复来人,就说我必定准时赴宴。”

  祁琛并未阻止,只沉沉地开口:“我陪你。”

  “不必。”

  沈确摇摇头,拒绝道:“他刚解禁,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明目张胆的对我如何。你若同去,反而显得我们虚心戒备,且我与你的关系还未向众人表明,同进同出的次数多了,难免惹人非议。”

  祁琛看着她胸有成竹的模样,知道她自由成算,自己去了恐怕反而会打乱她的计划,索性不再坚持。

  只叮嘱道:“万事小心,明日将谷雨带着,若有情况,随时让他皇子府,我就在那里。”

  沈确颔首,看着桌上的那张请帖,指尖自“太子”二字上划过,带出一道痕迹。

  ……

  翌日,东宫灯火通明。

  这场庆祝宴虽为私宴,可排场并不小。

  朝中不少官员都收到了邀请,其中还有着不少昔日的东宫旧臣。

  见到萧景行,众人脸上个个都带着或真或假的恭维与喜悦,祝贺他终于摆脱困境,重回朝堂。

  萧景行端坐主位,脸色是一反常态的温和,与众人谈笑风生。

  东宫一片祥和热闹,仿佛之前的禁足风波从为未存在。

  可他这伪善的面具,在看到沈确独自一人步入时,几不可察地僵了僵。

  “沈大人来了。”

  萧景行声音平和,与往常别无二致,似乎与沈确只在谈论再平常不过的天气。

  沈确规规矩矩地冲他行了一礼,神情疏离:“ 殿下邀请,臣女岂敢不来。”

  她目光平静地自在场众人脸上扫过,无视了他们眼中的惊讶与探究,自顾自地寻了个靠近末尾、不那么起眼的位置坐下。

  待她落座,萧景止不知是刻意还是怎的,端起酒杯就开始了那些场面话。

  期间,他时不时就将话题引入北狄使团接待一事,不断向外透露出对此事的关切,以及萧景止在大事上的“经验不足”。

  那几位东宫旧臣立即附和,言语间皆暗讽萧景止年轻经验浅,而祁琛一名武将更是粗心大意。

  至于沈确——

  面对陛下钦点且曾是东宫旧人的她,众人颇有默契不曾提起。

  只说接待外邦重任,还是由太子殿下亲自掌舵方可万无一失。

  沈确垂眸听着,指尖摩挲着面前酒杯,并不言语。

  她今日来,本不是为了出风头,自然越低调越好。

  可偏偏,有人就看不惯她的这幅低调。

  酒过三巡,席间气氛似乎更加融洽,萧景行与几位老臣言笑晏晏,推杯换盏间,摆弄着朝堂风波。

  忽然,一名老臣起身走到殿中央,对萧景行微微躬身后,便朝着沈确看来。

  沈确眉尾一挑。

  下一秒,就听那老臣悠悠开口道:

  “殿下,沈大人曾与您情深意重,接待使团一事中她又是陛下钦点的参赞。若她能在陛下面前为您美言几句,这接待使团一事,对您而言岂不是探囊取物?只是近日来,臣听闻沈大人与祁将军似乎走的很近,不知今日沈大人前来,是否心在东宫,心却在皇子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