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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着四字落下的,是沈确清楚地看到,那双总是盛满锐气或戏谑的眼中,在此刻月光下,漾开的层层叠叠的失落。

  空气似乎都变得沉重,沈确感觉自己的心仿佛被细密的针扎着,泛着密密匝匝的疼。

  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打破那双眼中的失落,最终只是沉默地低下了头,避开他的视线。

  “放心,在你认为合适之前,这件事我不会让除我们与陛下之外,第三个人知道。”

  祁琛语气平常,重新牵起缰绳,迈步向前。

  只是那向来挺得笔直的脊背,此刻颓弯了些,在月光下显得十分孤寂落寞。

  沈确攥紧了拳,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许久才默默跟上他的步伐。

  祁琛走得不快,他们二人之间始终隔着一拳的距离,可这一点距离在沈确心里,就像是一条无法逾越的悬崖。

  而她,忍不住一而再再而三地向悬崖靠进。

  明知危险,明知不可。

  沈确心里发了一声无可奈何的叹息。

  两人一路无话,直到快到沈府门口,祁琛才再次开口:“京中近日估计不会太平,你万事小心。”

  “你……”沈确看着他,很想问那你呢,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我知道了,你也一切小心。”

  祁琛深深看了她一眼,那目光包**太多沈确看不明,也不敢看明的情绪。

  他抬手,想像往常那样揉揉她的头,最终只是轻轻拂去她肩头并不存在的灰尘。

  “进去吧。”

  沈确点点头:“夜风凉,你早些休息。”

  “好。”

  沈确踏上台阶,在手碰上门环的那刻,心中陡然涌现浓烈的不舍。

  她回眸,看着月光下独自牵**祁琛,眸光微动。

  她没想到,这短短在将军府的几日,竟让她在不知不觉中习惯了与祁琛同进同出的日子。

  此刻她一人回府,心中竟觉得空落落的。

  “怎得还不进去?舍不得我?”

  熟悉的、带着调笑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沈确不用回头都能想出祁琛现在该是怎样一幅欠揍的样子。

  提了一路的心猛地坠落,她几乎是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扭头,看着祁琛眼底熟悉的那抹戏谑,她笑了。

  “我是怕天黑,某人万一眼神不好进错门了,岂不惹人笑话。”

  “放心,若进错,也是进你府中。”

  带着笑意的话音如春风轻柔地自心头抚过,沈确感觉自己全身血液似乎都沸起来了。

  月光将她通红的脸照的朦胧,她抬手拍了拍,才勉强散了些热意。

  抬眼,祁琛正笑着望着她,两人的目光就这样在空中交织。

  “你……”

  沈确开口,却感觉所有词汇在都在心中被烧了灰。

  “好了,快去歇息吧。”祁琛利落地翻身上马,冲着她摆了摆手。

  “哦、好,你路上小心。”她几乎是逃似的开门进府,动作快的就像一阵风。

  ……

  那日之后,祁琛再没有来过沈府。

  每日早晨他照例会让人送来一包沈确最爱的糕点,除此之外,就再无他的任何踪迹。

  沈确问过萧景止几次,可得到的答案皆是他也不清楚。

  无奈,她只好压下心中的疑问,专心应付起使团。

  时间一晃而过,蝉鸣成了世间独特的交响,太阳热烈的逐渐让人招架不住。

  使团在京中一待就是大半个月,在此期间,沈确提出了不少关于两国互惠的政策,让羿谷等人一改当初对她的轻视。

  因着她的缘故,萧景止在京中风头大盛,就连皇帝都没少吝啬对他的称赞,甚至为他加封亲王。

  一时间,京中对于太子失势的议论愈发强烈,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萧景止与东宫,等待着这场博弈的最终结果。

  可祁琛却始终如同人间蒸发一般。

  沈确每次去将军府,也不过换来一句“将军有事出去了,归期未定”。

  自两人定下婚约后,这还是祁琛第一次消失这么久,甚至在走之前都没有给她留下一句话。

  她心中愈发焦急,几乎快要忍不住去镇国侯府。

  一日午后,沈确应付完使团就急匆匆从宫中赶回,准备换衣服去靖王府好好质问萧景止究竟是怎么回事。

  距离祁琛销声匿迹已经快有一个月了,不知为何,她心中总有一股不详的预感,甚至随着时间推移愈发强烈,让她忍不住想要知道祁琛的踪迹。

  她换好衣服刚踏出门,一匹黑色骏马蓦地停在了距离她只有几步的地方,差一点就要撞上。

  眉头一蹙,她抬眸刚想怒骂这人没长眼睛吗,就见那让她牵肠挂肚的人,正坐在马上,沉沉地凝视着她。

  “你……”差点被撞的怒火偃旗息鼓,沈确看着祁琛,鼻头一酸。

  “进去说。”祁琛一改往常,翻身下马将马递给赶来的小厮后,拉着沈确轻车熟路地走回院中。

  他脸上一片凝重,沈确看在眼中,心都提了起来。

  回到院中,她连蘅芜都没让留下。

  院中只剩他们二人时,祁琛这才开口:“申正祥有消息了。”

  沈确被这突然的消息震得心头一凛。

  “人在哪里?”

  可祁琛却没有急着回答,他看着沈确,沉吟片刻,眼中一片阴沉。

  许久,他才吐出两个字:“死了。”

  “什么?!”沈确只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头顶。

  祁琛神情阴鸷,周身烦躁几乎要化为实质:“我害怕打草惊蛇,在得到更进一步线索后就孤身前往了湘州的一处荒村,却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等我到时,只找到了他的尸体,看情形,距离他死亡不过三天,是被灭口。”

  “不过三天……”沈确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申正祥一死,沈父沈母死因的线索便又断了。

  太子如今还在禁足,以她对萧景行的了解,他不可能有这么大的能耐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做出这种反应。

  那么这件事的幕后之人究竟是……

  沈确不敢往下深想了。

  她曾以为这件事不过是萧景行一手策划,可如今看来,这其中的水,要比她想的还要深得多。

  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她看着祁琛,眼中一片寒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