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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这一趟倒也不是全无收获。”祁琛看着沈确,从怀中掏出了一枚残缺的令牌,“这是在申正祥尸体上发现的,虽然残缺,但上面的花样不难看出这是北狄王室的东西。”

  “北狄?”

  沈确接过祁琛递过来的令牌,可内心却只觉更加沉重。

  沈父当年镇守北境,与北狄势同水火,他的死因,怎会与他们有牵扯?

  除非……

  不详的预感再次涌现,她看着躺在掌心的那枚令牌,只觉自己如今像是身处巨大迷宫中。

  信件、申正祥、令牌……

  所有线索就像是一条条岔路,她看不清前路,亦无法取舍。

  就在这时,蘅芜忽然匆匆推门进来。

  “怎……”

  沈确刚想开口,就见她神色匆匆地冲自己走来:“小姐,不好了!京中不知为何起了一股留言,说……说将军当年并非战死,而是、而是意图勾结北狄、贩卖军粮,结果分赃不均,被北狄人黑吃黑,这才落得那般下场!”

  “什么?!”沈确拍桌而起,愤怒几乎要将她淹没:“简直胡说八道!”

  沈父一生忠烈,马革裹尸,如今却要遭受这等叛国的污名,这让她如何能理智!

  沈确只觉一股怒意直冲头顶,激得她眼前一黑。

  祁琛眼疾手快地扶住她摇晃的身子,周身凛冽的寒意几乎要将空气冻结:“消息从哪里传来的?”

  “谷雨去查了。”蘅芜脸色难看到了极致,“但消息传播的速度极快,如今就连街边卖馄饨的摊贩老板都听说了。不过,他们似乎提到了一批特殊的补给,外观不是朝廷统一制成的,却混在了当年的一批军械当中,一同运到的北境,最后落入了北狄人手中。”

  特殊的军械?

  沈确思忖片刻,猛地想起前些日子商队队长提到的那匹多出来的货物!

  难道这件事,确实是跟萧景行有关?

  沈确与祁琛对视一眼,均在对方看到了森然的寒意。

  看来,如今不论萧景行是否是导致沈父沈母死亡的凶手,此事都与他脱不了关系了。

  ……

  流言如野火,一夜之间就在京中烧了起来。

  人们的议论从四面八方涌入,如潮水般将她困在了马车车厢里的一方天地。

  “真是没想到,沈将军居然是那种人!”

  “当年那场仗我就感觉输的蹊跷,没想到原来是这样,唉,只能说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嘘,这不是沈家的马车吗,你们都小声点。”

  “……”

  沈确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她闭眼靠在车壁,胸膛不断起伏着。

  一旁的蘅芜气得几乎要跳车下去,她双目通红地看着沈确,眼中尽是心疼:“小姐,他们怎能如此污蔑将军?!将军他一生忠烈,怎得,怎得能落至如此……

  说到后面,蘅芜哽咽地几乎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

  沈确没有睁眼,只是扯了扯嘴角。

  她如今满脑子都是当年沈父离家时的模样。

  她记得那天是个艳阳天,沈父在出门前揉了揉她的头发,笑着对沈母说“爹的乖女儿,等爹这次回来,恐怕又要长高不少吧?”

  沈母也笑着看她,眼中尽是温柔的慈爱:“是啊,如今她正是长身体的年纪,我们这一走又不知多久才能回来,恐怕到时候,迟儿就成大姑娘了。”

  “哈哈,大姑娘好啊,以后就不能坐爹脖子上看高高咯!好姑娘,等爹这次打了胜仗,一定给你把北狄最美的玛瑙带回来!”

  沈父朗爽的笑声还在耳边回荡,可就在同一个艳阳天下,她等到的却只是两口冰冷的棺椁。

  沈确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汹涌的酸涩。

  等马车停下,她再睁眼时,眼中只剩一片冰冷的肃杀。

  “进宫吧。”

  巍峨的太和殿依旧静静地伫立在那里,无喜无悲地静候着。

  可沈确却知道,这京中流言,一定逃不过里面之人的耳朵。

  果然,她一脚刚踏入殿门,里面的人就迅速安静了下来,所有目光都集中在了她身上。

  萧景止欲言又止地望着她,脸上满是担忧。

  沈确冲他勾了勾唇,示意他不必担心,并朝着队列最前方的祁琛扬了扬下巴,就见萧景止立刻了然地冲她眨了眨眼。

  等皇帝来时,太和殿内的气氛阴沉地几乎能滴出水来。

  一名御史迫不及待地出列,声音尖利,目光直指沈确:“陛下!臣要弹劾已故将军沈崇山!京中流言汹汹,皆言当年北境一战,并非战败,而是通敌叛国,沈将军中饱私囊致我军惨败,数万将士埋骨他乡!此事关乎国体军心,臣恳请陛下务必重新严查、彻查当年北境一案,以安民心!”

  沈确朝他看去,此人并不陌生,甚至可以说,他们前几日才在东宫宴席上交锋过。

  她可没忘,那日附和老臣最凶的,就是他。

  她眼中浮起一抹讥讽,静等着即将朝她泼来的“污水”。

  果然,他话音刚落,几名东宫属臣便纷纷附和道:

  “陛下,此流言并非空穴来风!臣觉得当年沈崇山败得却是过于蹊跷,还请陛下即刻下令彻查!”

  “陛下,依臣看,若沈崇山果真通敌,沈家则满门皆罪!此事虽还未查明,但其女沈确,却不宜再居朝堂,若她依旧担任接待使团重任,恐怕会泄露我朝机密!”

  无数职责揣测如同利箭朝沈确射来,沈确站在原地,神情淡漠,似乎早已预见。

  皇帝锐利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却没有表态,只是沉默地审视着她。

  就在气氛僵至冰点时,一道慵懒的声音自队列前方响起,带着不容置疑地力量,让刚刚还激愤的几人瞬间噤了声。

  “王御史。”祁琛走到殿中央,甚至都未曾看那御史一眼,只面朝皇帝,声音冷如冰刀。

  那王御史被他点名震得浑身一颤,当即流下冷汗。

  “你口口声声说流言汹涌,可实际证据呢?”他目光自叫嚣最厉害的几人身上扫过,“仅凭市井坊间几句不知从哪个阴沟里传出来的闲话,就要将一位为国捐躯的众臣定为叛国之人?便质疑陛下亲封的参赞?本将倒是觉得,你们几人的质疑,倒更比这流言更让将士们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