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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仲远!

  这三个字如惊雷在林以棠脑海中炸开,让她眼前发黑,几乎站立不稳。

  怎么会是他?!

  前世,她只知二叔林仲远心术不正,觊觎父亲的爵位,甚至设计陷害大哥。可她万万没想到,他竟然还和云州的贪腐大案,乃至叛国通敌扯上了关系!

  这已不是简单的贪婪,这是在挖整个林家的根,置大夏安危于不顾!

  “棠棠,你怎么了?”一只温暖的手掌扶住她的手臂,将她从震惊中拉回。

  林以棠抬头,对上傅云堇关切的眼眸。他掌心的温度传来一股令人心安的力量。

  “我没事。”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现在不是慌乱的时候,必须弄清楚这一切。

  “二叔……他怎么会……”林修文也看到了那个名字,震惊无以复加。他一把揪住钱同知的衣领,怒吼道:“你胡说!我二叔虽与我们家有些不睦,但绝不可能做出通敌叛国之事!你是不是想故意攀咬,拖我林家下水?”

  “小的不敢啊……”钱同知吓得魂不附体,“借小的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污蔑侯爷的亲弟弟!林二老爷……他才是我们整个云州官场真正的‘天’!我们都只是听他命令行事!”

  “听他命令行事?”傅云堇声音转冷,“他远在京城,如何指挥你们在云州截留河水,贪墨军粮?”

  “信鸽!都是通过信鸽!”钱同知为活命不敢隐瞒,“林二老爷每隔半月派心腹送来密信,指示我们如何行事。无论是截断河水建别庄,还是……将部分军粮高价卖给北狄商人,都是他的主意!”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林以棠忍不住开口,声音因激动而微颤,“贪墨银子便罢了,为何要把军粮卖给北狄人?他不知这会害死多少边关将士吗?”

  “这个……小的就不知道了……”钱同知缩着脖子,“林二老爷的心思,我们不敢揣测。他只说这是为了‘大事’,让我们照做,出了事他担着,好处他七我们三。”

  “大事?”傅云堇敏锐地抓住这个词,“什么大事?”

  “小的真的不知道,”钱同知快哭了,“林二老爷行事谨慎,核心机密从不跟我们说。我们只知,他似乎在暗中培养势力,需要大量银钱。卖军粮给北狄人,来钱最快……”

  林以棠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培养势力……前世他为夺爵害死大哥,这一世,他的胃口显然更大了,他想要的恐怕远不止一个爵位!勾结外敌,动摇国本,这已是谋逆大罪!

  “除了你,云州还有谁是他的人?”傅云堇继续盘问。

  “孙通判……布政使衙门的好几个司官……甚至卫所里也有他的人。”钱同知竹筒倒豆子般将自己知道的全都说了出来。一连串的名字,让林修文的脸色愈发难看,父亲这个新来的布政使,简直是坐在火药桶上!

  “那些账本,除了你这里,还有备份吗?他如何与你们核对账目?”傅云堇的问题直指核心。

  “没有备份了。”钱同知摇头道,“林二老爷要求所有账目单线记录,他每半年会派心腹账房来核对总账,而后销毁底单。我……我因留了个心眼,才偷偷藏了这一份……”他本想留作要挟的把柄,未料想成了自己的催命符。

  问完所有话,傅云堇不再理会瘫软的钱同知,走到林以棠身边,轻声问:“还好吗?”

  林以棠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心情复杂到了极点。震惊,愤怒,还有后怕。若非傅云堇今晚执意搜查,她可能永远不会知道二叔竟是包藏祸心的国贼!

  前世父母的死,会不会也和他有关?这个念头一旦冒出,便疯狂滋长。

  “我们得立刻回去告诉我爹!”林以棠攥紧拳头。

  “嗯。”傅云堇点头,“修文兄,这里交给你了。封锁钱府,任何人不得进出,天亮后交由爹派来的亲信卫队接管。”

  “放心!”林修文此刻对傅云堇已是心悦诚服。

  回衙门的路上,夜风寒凉,吹不散林以棠心头的混乱。她满脑子都是林仲远那张伪善的脸,和祖母口中那个孝顺友爱的形象形成巨大的讽刺。

  “别想太多,”傅云堇的声音在身侧响起,“我们现在知道了敌人在何处。”他的话语总有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林以棠侧头看他,月光下他侧脸轮廓分明。她忽然开口:“傅云堇,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什么?”

  这个问题她已憋了很久。他今晚的每一步都像提前预知了剧本,从容不迫,直击要害。

  傅云堇的脚步顿了一下,转头迎上她探究的目光,沉默片刻后缓缓开口:“我的老师曾处理过类似案子,**污吏的手段万变不离其宗。我只是……运气好,猜中了。”

  这个解释无懈可击,但林以棠一个字都不信。

  她看着他,他也看着她。四目相对,夜色寂静。林以棠从他眼底,看到了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有痛楚,有悔恨,还有……浓得化不开的深情。

  她的心猛地一颤。这种眼神,和前世他临死前看她的眼神,何其相似。一个荒谬而大胆的念头,再次涌上心头。

  “先去见伯父吧。”傅云堇率先打破沉默,收回目光,“此事必须尽快让他知道。”

  林以棠压下心头巨浪,点了点头。

  当林茂先看到那张写着“林仲远”的纸条时,这位明远侯也控制不住地浑身颤抖,一把将纸拍在桌上,气得嘴唇发白:“孽障!真是个孽障!”

  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一向看不起的亲弟弟,竟在背地里做下这等通天大案!

  “爹,您别生气。”林以棠连忙上前扶住他。

  “我能不气吗?”林茂先痛心疾首,“家门不幸!我林家一门忠烈,怎会出了这么一个通敌叛国的畜生!”他猛地看向傅云堇,神情无比严肃:“钦之,此事关系重大,绝不能走漏风声。从现在起,衙门内外,全面戒严!”

  傅云堇躬身:“伯父放心,晚辈明白。钱同知等人已被控制,下一步,就是如何处置孙通判及卫所里的人。”

  “不能打草惊蛇!”林茂先立刻道,“林仲远在云州经营多年,党羽众多。现在抓人,只会让他们闻风而动,销毁证据,甚至狗急跳墙,届时云州必将大乱!”

  “那我们该怎么办?”林以棠焦急地问。

  林茂先在书房来回踱步,眉头紧锁。良久,他停下脚步,眼中闪过一抹决然。

  “要想将他们一网打尽,只有一个办法。”他看向二人,一字一顿地说道,“引蛇出洞,请君入瓮!”

  他顿了顿,继续道:“钱同知不是说,林仲远每隔半年会派心腹账房来核对总账吗?算算日子,下一次,也该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