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撩了祝余一眼,看着不大高兴,又使劲地咳了咳才开口:“丫头,我都咳成这样了,你还问我看什么病,当然是肺病了!”

  “那我给您把把脉。”祝余把脉枕往老太太那边推。

  祝余这两天在系统知识库学了一点中医的皮毛,把脉的技术还很一般,但像老太太咳成这样的重症还是能摸出来的。

  更何况祝余觉得这老太太根本就是装病。

  能导致这样剧烈干咳的大概率是肺癌,但肺癌的咳嗽声伴随着金属音,她并没有。

  而老太太眼珠转了转,伸出手搭了上去。

  刚才壮汉让她过来,就赶紧犯病倒地,他那边立刻去找红卫兵过来说祝余治死人,把人抓起来。

  计划是没问题,但老太太有经验,不能那么快犯病,要不太假,万一被别人看出来她是装的,她自己也讨不到好。

  她儿子可是当兵的,不能为了赚这点钱拖累儿子。

  祝余搭上她的脉仔细摸了摸,果然跟自己猜的一样。

  她抬头,视线在四周扫了一圈,没看到可疑人物,于是重新看向老太太。

  “老太太,这样的症状多久啦?”

  老太太是想拉扯一下,但也不想跟她唠这些有的没的,只想祝余对她下手,看之前那些病人的时候,不是都下手挺快的吗?

  她压着嗓子不耐烦:“好几个月了,丫头,我咳得难受,你赶紧给我扎两针!”

  祝余都知道人是装的,怎么可能还上套。

  她收回手便抱臂往椅背一靠:“老太太,你这已经病入膏肓了,我实在治不了,您还是回去想吃点什么就吃点什么吧!”

  旁边排队的人听到这话纷纷应和,喊着让老太太有病回家死去,别在这把痨病传染给别人,还有人喊她是不是装病跟刚才那伙人一样过来骗药的。

  众人都没注意到,带头喊装病的就是站在队伍后面一个穿花棉袄,把脸围得同样的严实的中年女人,她见节奏被带起来,就迅速藏进人群里。

  老太太被众人指着鼻子骂,急火攻心,这下装都不用装,眼睛一翻直接就晕过去了。

  祝余立即起身过去查看,看到老太太是真晕,立马按照正常流程施救,但老太太根本没有反应。

  她不知道,老太太这是多少年的老毛病了,说晕就晕,怎么叫都不醒,不然也讹不到那么多钱。

  祝余只犹豫了一下,就去取了孙逸春的镇纸过来,脱了老太太的棉鞋,把镇纸抡在了她脚趾上。

  人陷入昏迷后,剧痛比肾上腺素叫醒人更快。

  果不其然,老太太嗷地一声就蹦起来了,抱着脚丫子满地乱滚地惨叫。

  这下众人真的觉得她是装的了,普通人就觉得昏死过去是不会被痛醒的。

  祝余觉得老太太背后的人应该快到了,现在时间也差不多了,她可以直接去火车站,于是起身就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把两个孩子也背上了身。

  孙逸春把一切都看在眼里,但眼中情绪却没有多好。

  “小祝,她就算是装的,你也不能这么对待一个老人,你还有没有点医德?”

  他看出来老太太是故意装病过来为难人的,但后面祝余下手太快,他没看出来老太太真晕了。

  义诊时不乏有捣乱的人,但大多孙逸春都是赶走了事,对祝余故意伤人的行为非常不满!

  祝余对这个萍水相逢的老中医印象还算好,但到底不是什么重要的人,没必要非让对方认同。

  “我治病就是这样,既然孙老您看不上,那我也就先走了,再见。”

  说完,她转身就要走。

  可老太太哪里能干,她遭了这么大罪就赚十块可不行,她得让这小姑娘大出血!

  “你不许走,你把我打坏了你赔我药费!”

  本来孙逸春是想护着祝余的,他身份不一般,就算革委会的人亲自过来,也不敢轻易在他面前抓人。

  但现在他对祝余很失望:“祝余,跟老人家道歉!”

  祝余一个跨步躲开了扑过来的老太太,看也不看孙逸春:“不可能。”

  “放你**狗臭屁,你救我,你把我脚趾都砸烂了!”

  老太太张牙舞爪地骂人,但祝余已经走远看不见影子了。

  正巧壮汉带着红卫兵赶来,光看到一个坐地大闹的老太太,气得牙根痒痒!

  本来红卫兵肯定是要打砸一通的,但孙逸春亮了身份,他们哪敢胡闹,立刻灰溜溜的走人。

  壮汉怨气没出,还损失一张大团结,又开始满大街找骗他的老太太。

  一场闹剧勉强算是落幕。

  祝余这边绕了小路去了火车站,时间差不多刚好,顺势就站到了检票队伍中。

  等检票到她的时候的,检票的同志低头看票后,又抬头看了她好几眼,才问道:“你是祝余同志?”

  等祝余被这位检票的公安亲自送到火车上后,她才知道原来贺屿萧不仅帮她买了票,还帮她在路上安排了照顾的人。

  上了火车,祝余被检票公安交给了一个胖胖的乘务员李姐。

  李姐长得胖胖的,笑得也和煦,热情地伸手领着祝余往卧铺那边走。

  祝余自己的票是在7号下铺,李姐领着人到那儿一看,两面六个床加起来五个大小伙子,太不方便了。

  她连东西都没让祝余放,直接拉人去换位置了。

  两人左选右选的,选到了一个女同志最多的包厢。

  李姐帮祝余安顿好,交代她过会饭点不用东,她来给送饭,就匆匆忙忙走了,看起来还是挺忙的。

  等坐下祝余才发现,对面这老头是个熟人。

  孙逸春刚才就认出祝余了,他没想到会这么巧跟祝余住同一个车厢。

  他看不上祝余的医德,自然这会也没什么好脸色。

  祝余也不在乎,心道这老头拎不清,早晚有一天得让人骗了。

  见孙逸春已经面朝里侧躺下,祝余也侧过身,一边抱着孩子一边观察车厢里的人。

  孙逸春上面的中铺的是个沉默寡言的中年妇女,打从刚才乘务员过来,她就没出过声。

  她怀里紧紧抱着一个落补丁摞补丁的棉布口袋,也不睡觉,眼睛始终盯着包厢门口,好像生怕下一秒就有人冲进来抢她包似的。

  祝余摇头,这一看包里就是揣着大钱,做得这么明显,不是勾着有心人来拿吗?

  女人的上铺则一直没有动静,单看床垫露出来的一节手臂,应该是个男人。

  至于祝余上头的中铺和上铺,两个小姑娘看着岁数不大,应该是学生。

  祝余把情况摸得差不多,心里才放松些。

  很快,火车就动了起来。

  看着路边缓缓倒退的树影,祝余心里慢慢打算。

  也不知道贺屿萧什么时候才能结束任务回来,要是时间长,难道她得一直住在家属院里吗……

  哎,远处树下的那头狼怎么看着那么眼熟啊!

  祝余还想再看,狼已经不见了。

  她只好当自己是太想狼王,眼花了。

  车子开动,车厢里渐渐热闹起来。

  这会儿的人都质朴,又没啥娱乐活动,都愿意跟旁边的人唠唠嗑,解闷子。

  祝余上头的中铺下铺两个小姑娘也开始小声聊起了天儿。

  祝余边哄孩子,边听热闹,突然觉得这样的生活还挺有意思的。

  以前她在现代的时候没什么朋友,她的下属也不敢把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搬到她面前来说,她从来没有过被这么多八卦包围的体验。

  正当祝余听得正起劲的时候,突然有个穿花棉袄的中年妇女挡在了包厢门口。

  “妹子,姐有个事想求你。”

  祝余又不是真的冷血无情,况且她听了半天墙根儿,这会儿心情正好,也愿意跟人多说说话,就回头看去:“大姐你说?”

  花棉袄看到祝余的脸时就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