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证明她的价值
这日晌午。
裴轻衍处理完营中事务，一身风尘地返回镇抚司官邸。
刚踏进门，便见园中的松树下，有道倩影正静静伫立。
属下禀告说姜杳清晨便到了，一直站在院里等待。
裴轻衍闻言，神色未变，仿佛早已知晓她的来意，只是淡淡 “嗯” 了一声，目光掠过那抹素色身影时毫无波澜，径直抬步从她身边略过。
这一等，又是两个时辰过去。
上京的暮春，早午温差悬殊。
姜杳清晨来时喝风饮露，冻僵了的手脚此时被太阳一晒，冻麻的肌肤渐渐回暖，却像是有无数小虫在皮下爬动一样，痒得钻心。
加之几个时辰的僵立，小腿肚酸胀得发颤。
头晕目眩间，连眼前的花木都变得模糊起来。
她咬着唇，未曾挪动半步。
只是默默抬手拢了拢衣襟，耐心等待着。
又过了片刻，那扇紧闭的堂门终于被推开。
冷霄快步走到近前，神色恭敬地抱拳道。
“姑娘随我来。”
姜杳强压下身体的不适，跟着冷霄绕过前厅，踏入静谧的内堂。
屋中裴轻衍已经换下了官服，身穿一袭墨色锦袍，斜靠在圈椅中闭目养神。
姜杳垂首福了一礼。
强忍着小臂因久持食盒而生的酸麻感，将盛着药膳的乌木食盒轻轻搁在屋中矮几上。
而后依旧缄默不语，静立于一旁。
“两日不见，哑巴了？”
裴轻衍仍未睁眼，嗓音低沉，带着几分慵懒的冷意。
姜杳声音清浅。
“不敢打搅侯爷午休。”
“我看没有什么是你不敢的。”
他冷嗤一声，那双漆黑如墨的瞳仁里寒意流转。
“此前想见你一面‘难如登天’，今日是什么风，把宁王殿下的专属膳妾，吹到我这镇抚司来了？”
此前，裴轻衍借着整肃军纪之名，命巡防营拿下了几名滋事生非的军官 ，皆是宁王的心腹亲信。
他与宁王素来政见相悖，朝堂上明争暗斗早已是常态。
萧景川接连两次遣人上门讨要，都被裴轻衍以 “案情未明，需从严审讯” 为由拒之门外。
昨日傍晚，宁王府的人特意到锦瑟楼传话，命她亲手准备膳食，送往裴轻衍的官邸。
姜杳明白，这既是宁王对裴轻衍底线的试探，更是对自己价值的考量。
她抿了抿唇。
“宁王殿下从枕瑟楼点了药膳，吩咐民女给侯爷送来，民女只是照做罢了。”
“不管谁的吩咐，你都照做？”
裴轻衍死死锁着她恬静的面庞，眼底暗潮翻涌。
“这次让你来要人你照做，下次让你取我的性命你也照做？”
纤弱的女子亭亭立于厅中，低眉垂目的模样非但没有半分乖顺，反倒透着几分宁折不弯的犟骨，看得裴轻衍心头火气更盛。
他声音陡然沉了下来，一字一顿间寒意逼人。
“姜杳，赌气也要适可而止！”
“侯爷说的是，”姜杳缓缓抬眸，声音平静无波，“宁王此举意在借我的口，求侯爷放人。”
“你想如何求？”
裴轻衍纹丝未动，目光如鹰隼般紧紧攫着她，不肯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神情。
姜杳却摇摇头。
“姜杳万不敢让侯爷因私废公，如若这个先河一开，不但宁王会以此为柄，日后更加肆无忌惮地要挟，朝中众臣也会据此弹劾侯爷。”
她抬起那水漾的眸子，里面却盈满决绝。
“姜杳只当听不懂其背后深意，做个不可雕琢的朽木，也就罢了。”
说着，她素手轻启食盒，将里面尚有余温的药膳一一取出。
“侯爷若不想吃，倒掉便是。”
话音落，她不待回应，欠身一礼告辞。
裴轻衍起身踱至矮几旁，指尖触及汤盅边缘时，一缕若有似无的炭火余韵萦绕鼻尖。
这食盒里面事先放了染炉保温，像是早就料到会等上许久。
染炉要配碳炉、灰盘，再加上盛水的杯盏，整套下来分量着实不轻。
她就提着这沉甸甸的家伙，在院中足足站了半日？
心头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裴轻衍暗自腹诽：
这死犟的丫头。
冷霄适时递上一把银勺，低声问道：
“侯爷，人还放么？”
裴轻衍垂眸看着手里的汤碗。
“将那几个罪过轻的，打几十军棍撵出营去。”
今日姜杳既然来了，他若还扣着人不放，宁王知道了怕是会为难她。
目光投向门口，那道纤弱的倩影早已消失不见，裴轻衍眉头微微颦蹙。
墨色的眸底深不见底，不知在盘算着什么。
*
从镇抚司出来，姜杳乘着乌篷车行至半途，恰遇孙嬷嬷匆匆赶来。
"姑娘，琴行有动静了。"
她压低声音。
"晏绍先生方才出门，往锦鸿书院方向去了。"
姜杳闻言眸光微动，当即吩咐车夫调转方向。
青布车帘在风中轻摇，载着她穿过长街，朝那座闻名天下的学府驶去。
此时的锦鸿书院内，晏清商正在课舍抚琴。
他已渐渐适应书院环境，将那些世家子弟的排挤化作指下力道，弹奏时愈发从容自如。
一曲《醉花阴》从他指尖流淌而出，琴音时而清越如泉，时而缠绵如丝，引得围观的学子们渐渐屏息。
待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在梁间，满堂寂静之后，骤然爆发出赞叹之声。
晏清商从容起身，对众人微微颔首。
待解答完学子疑问，课舍中恢复了宁静。
他正欲收起琴，却见不远处石阶下，一道素色的身影笑意盈盈地望向他，正是姜杳。
“早知道公子琴艺超凡，不想对曲意的讲解深入浅出，竟比奏曲更令人心折。”
她缓步走上前，笑容温婉，将手中浅紫色的芫花递了过去。
“近日天干物燥，这芫花最是润喉清心，公子讲学辛苦，望此花能助公子养护嗓子。”
这日晌午。
裴轻衍处理完营中事务，一身风尘地返回镇抚司官邸。
刚踏进门，便见园中的松树下，有道倩影正静静伫立。
属下禀告说姜杳清晨便到了，一直站在院里等待。
裴轻衍闻言，神色未变，仿佛早已知晓她的来意，只是淡淡 “嗯” 了一声，目光掠过那抹素色身影时毫无波澜，径直抬步从她身边略过。
这一等，又是两个时辰过去。
上京的暮春，早午温差悬殊。
姜杳清晨来时喝风饮露，冻僵了的手脚此时被太阳一晒，冻麻的肌肤渐渐回暖，却像是有无数小虫在皮下爬动一样，痒得钻心。
加之几个时辰的僵立，小腿肚酸胀得发颤。
头晕目眩间，连眼前的花木都变得模糊起来。
她咬着唇，未曾挪动半步。
只是默默抬手拢了拢衣襟，耐心等待着。
又过了片刻，那扇紧闭的堂门终于被推开。
冷霄快步走到近前，神色恭敬地抱拳道。
“姑娘随我来。”
姜杳强压下身体的不适，跟着冷霄绕过前厅，踏入静谧的内堂。
屋中裴轻衍已经换下了官服，身穿一袭墨色锦袍，斜靠在圈椅中闭目养神。
姜杳垂首福了一礼。
强忍着小臂因久持食盒而生的酸麻感，将盛着药膳的乌木食盒轻轻搁在屋中矮几上。
而后依旧缄默不语，静立于一旁。
“两日不见，哑巴了？”
裴轻衍仍未睁眼，嗓音低沉，带着几分慵懒的冷意。
姜杳声音清浅。
“不敢打搅侯爷午休。”
“我看没有什么是你不敢的。”
他冷嗤一声，那双漆黑如墨的瞳仁里寒意流转。
“此前想见你一面‘难如登天’，今日是什么风，把宁王殿下的专属膳妾，吹到我这镇抚司来了？”
此前，裴轻衍借着整肃军纪之名，命巡防营拿下了几名滋事生非的军官 ，皆是宁王的心腹亲信。
他与宁王素来政见相悖，朝堂上明争暗斗早已是常态。
萧景川接连两次遣人上门讨要，都被裴轻衍以 “案情未明，需从严审讯” 为由拒之门外。
昨日傍晚，宁王府的人特意到锦瑟楼传话，命她亲手准备膳食，送往裴轻衍的官邸。
姜杳明白，这既是宁王对裴轻衍底线的试探，更是对自己价值的考量。
她抿了抿唇。
“宁王殿下从枕瑟楼点了药膳，吩咐民女给侯爷送来，民女只是照做罢了。”
“不管谁的吩咐，你都照做？”
裴轻衍死死锁着她恬静的面庞，眼底暗潮翻涌。
“这次让你来要人你照做，下次让你取我的性命你也照做？”
纤弱的女子亭亭立于厅中，低眉垂目的模样非但没有半分乖顺，反倒透着几分宁折不弯的犟骨，看得裴轻衍心头火气更盛。
他声音陡然沉了下来，一字一顿间寒意逼人。
“姜杳，赌气也要适可而止！”
“侯爷说的是，”姜杳缓缓抬眸，声音平静无波，“宁王此举意在借我的口，求侯爷放人。”
“你想如何求？”
裴轻衍纹丝未动，目光如鹰隼般紧紧攫着她，不肯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神情。
姜杳却摇摇头。
“姜杳万不敢让侯爷因私废公，如若这个先河一开，不但宁王会以此为柄，日后更加肆无忌惮地要挟，朝中众臣也会据此弹劾侯爷。”
她抬起那水漾的眸子，里面却盈满决绝。
“姜杳只当听不懂其背后深意，做个不可雕琢的朽木，也就罢了。”
说着，她素手轻启食盒，将里面尚有余温的药膳一一取出。
“侯爷若不想吃，倒掉便是。”
话音落，她不待回应，欠身一礼告辞。
裴轻衍起身踱至矮几旁，指尖触及汤盅边缘时，一缕若有似无的炭火余韵萦绕鼻尖。
这食盒里面事先放了染炉保温，像是早就料到会等上许久。
染炉要配碳炉、灰盘，再加上盛水的杯盏，整套下来分量着实不轻。
她就提着这沉甸甸的家伙，在院中足足站了半日？
心头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裴轻衍暗自腹诽：
这死犟的丫头。
冷霄适时递上一把银勺，低声问道：
“侯爷，人还放么？”
裴轻衍垂眸看着手里的汤碗。
“将那几个罪过轻的，打几十军棍撵出营去。”
今日姜杳既然来了，他若还扣着人不放，宁王知道了怕是会为难她。
目光投向门口，那道纤弱的倩影早已消失不见，裴轻衍眉头微微颦蹙。
墨色的眸底深不见底，不知在盘算着什么。
*
从镇抚司出来，姜杳乘着乌篷车行至半途，恰遇孙嬷嬷匆匆赶来。
"姑娘，琴行有动静了。"
她压低声音。
"晏绍先生方才出门，往锦鸿书院方向去了。"
姜杳闻言眸光微动，当即吩咐车夫调转方向。
青布车帘在风中轻摇，载着她穿过长街，朝那座闻名天下的学府驶去。
此时的锦鸿书院内，晏清商正在课舍抚琴。
他已渐渐适应书院环境，将那些世家子弟的排挤化作指下力道，弹奏时愈发从容自如。
一曲《醉花阴》从他指尖流淌而出，琴音时而清越如泉，时而缠绵如丝，引得围观的学子们渐渐屏息。
待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在梁间，满堂寂静之后，骤然爆发出赞叹之声。
晏清商从容起身，对众人微微颔首。
待解答完学子疑问，课舍中恢复了宁静。
他正欲收起琴，却见不远处石阶下，一道素色的身影笑意盈盈地望向他，正是姜杳。
“早知道公子琴艺超凡，不想对曲意的讲解深入浅出，竟比奏曲更令人心折。”
她缓步走上前，笑容温婉，将手中浅紫色的芫花递了过去。
“近日天干物燥，这芫花最是润喉清心，公子讲学辛苦，望此花能助公子养护嗓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