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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阿婆听完，愣了半天。她放下手里的茶杯，摆了摆手。
“许老板，你太看得起我老婆子了。我就是个会做饭的农村老太太，哪懂什么当官管人啊。”
“阿婆，我不是请您去管人，我是请您用您的舌头，去管我们的菜！”许辰的语气很诚恳，“您也知道，我们厂里几百号人，都指着这个厂子吃饭。这块牌子要是砸了，大家的饭碗就都砸了。我信不过别人，就信得过您的嘴，信得过您的良心。”
林晓雅也在一旁补充道：“阿婆，只要您愿意来，我们给您开厂里最高的工资，一个月一百块钱！”
“一百块！”张阿婆手里的茶杯晃了一下。
这个数字，比村里壮劳力一个月挣得都多。
她看着许辰那双认真的眼睛，又看了看旁边一脸期盼的林晓雅，沉默了。她知道，许辰不是在开玩笑。这也不是一个简单的活儿，这是把整个厂子的声誉，都压在了她的舌尖上。
良久，张阿婆把茶杯重重往桌上一放。
“行！”她那双总是带着挑剔的眼睛里，透出一股子前所未有的光亮，“这活儿，我接了！不过我先把丑话说在前头，我老婆子认理不认人。到时候谁的东西不行，别怪我这张嘴不留情面！”
张阿婆上任的第一天，整个江苏食品厂的气氛都变了。
她没穿厂里发的蓝色工作服，而是换了一身自己浆洗得干干净净的灰色布褂子，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在脑后挽成一个发髻。她鼻梁上架着一副老花镜，手里拿着个硬壳小本子和一支钢笔。
她一进车间，原本有些散漫的工人们看到她这副模样，都不自觉地站直了身子。
“阿婆，您这边请，这是给您准备的办公室。”林晓雅恭敬地想把她领到厂长办公室旁边新收拾出来的屋子。
张阿婆摆了摆手，镜片后的眼睛扫了一圈热气腾腾的车间。“办公室是你们坐的，我的活儿，在这儿。”
她径直走向清洗池，几个新工人正哗啦啦地冲洗着刚送来的白菜。她也不说话，就背着手站在后面看。一个年轻工人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手上的动作都慢了半拍。
张阿婆伸出手指，在刚洗过的菜帮子上轻轻一抹，然后拿到眼前看了看，指尖上有一点几乎看不见的泥星。
她没吭声，只是翻开小本子，用钢笔在上面“刷刷”记了几笔。那个年轻工人的脸，一下子就白了。
从这天起，张阿婆就在车间里四处溜达。她一会儿去清洗池看看，一会儿又到腌制缸闻闻，最后还要去封装台转转。
工人们一开始还觉得新鲜，可没过两天，就笑不出来了。
张阿婆的舌头，特别灵。
“这缸的盐，多了。”她用筷子从一个巨大的腌制缸里夹起一片菜叶，放进嘴里咂摸了半天，然后在本子上记下，“比昨天那缸咸了大概半成。”
旁边负责下料的老师傅脸上一红，他昨天确实手抖了一下，觉得没什么大不了，没想到这老太太一口就尝出来了。
“这批封装的，火候不够。”她又走到封装线，打开一个刚经过蒸汽消毒的玻璃瓶，用鼻子凑近闻了闻，眉头一皱，“还有生水气，这样封进去，不出三天就得坏。”
负责这道工序的工人吓得一哆嗦，赶紧把整批瓶子又重新推进了消毒房。
最让所有人害怕的，是张阿婆尝出了一个泡菜坛子里的异味。
那天，一个老工人仗着自己手艺好，前一天晚上喝了点酒，第二天刷坛子的时候就没那么仔细，坛口内沿有一圈陈年的油渍没刷干净。他觉得坛子经过高温蒸汽一蒸，什么味儿都没了。
可当这坛泡菜腌制好，送到张阿婆面前抽检时，她只尝了一口，就把菜吐了出来。
“不对，这菜里有股哈喇子味。”她盯着那个工人，“你这坛子，没刷干净。”
那工人还想嘴硬，说不可能。
张阿婆也不跟他争，直接让林晓雅把坛子倒空，用清水刷了一遍，然后把涮坛子的水端到那工人面前。
“你自己闻闻。”
那工人把脸凑过去，一股若有若无的油脂变质的酸败味，直冲脑门。他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再也说不出话来。
当天下午，厂里的布告栏就贴出了一张通报，那个工人被罚了半个月的奖金。
从此，厂里的工人都私下叫她“魔鬼监督员”。工人们看到张阿婆那副老花镜，比看到车间主任还紧张。干活的时候，手洗了三遍还得对着光看看指甲缝，生怕被她的小本子记上一笔。整个厂的生产，一下子就严谨规范起来了。
林晓雅对张阿婆是彻底服了。她觉得让阿婆在车间里站着尝不合适，专门在质检科旁边，给她收拾出了一间干净明亮的品尝室。
屋里摆着一张大大的白瓷桌，一排清水杯，还有漱口用的淡盐水。每天，各个环节的样品都会被送到这里，等着张阿婆品尝。
起初，张阿婆对这个新岗位还挺满意。每天坐在窗明几净的屋子里，尝尝菜，喝喝茶，记记笔记，一个月还能拿一百块钱，这日子过得很舒坦。
可一个星期后，问题来了。
许氏食品厂的产品线，除了传统的酸菜，还有辣白菜、糖蒜、酱黄瓜、脱水蔬菜等等。每个产品因为腌制时间不同，又分成了好几个批次。
张阿婆每天要尝的样品，从几样，变成了十几样，最后变成了几十样。
她早上要尝刚腌下去的，还带着生涩味。中午又要尝半成品，酸得倒牙。到了下午，还有咸的发齁的成品等着她。一天下来，她舌头都麻了，嘴里全是酸咸辣的味道。
这天下午，许辰正好来食品厂视察，刚走到品尝室门口，就看到张阿婆端着一杯清水，正对着窗外唉声叹气。
桌上，还摆着十几盘颜色各异的泡菜样品，她却看都懒得看一眼。
“阿婆，怎么了？今天的菜不合胃口？”许辰笑着走了进去。
张阿婆看到许辰，立刻苦着一张脸站了起来。
“小许啊，你可来了。”她指着桌上的样品，一脸的苦相，“这活儿……太费嘴了。”
张阿婆听完，愣了半天。她放下手里的茶杯，摆了摆手。
“许老板，你太看得起我老婆子了。我就是个会做饭的农村老太太，哪懂什么当官管人啊。”
“阿婆，我不是请您去管人，我是请您用您的舌头，去管我们的菜！”许辰的语气很诚恳，“您也知道，我们厂里几百号人，都指着这个厂子吃饭。这块牌子要是砸了，大家的饭碗就都砸了。我信不过别人，就信得过您的嘴，信得过您的良心。”
林晓雅也在一旁补充道：“阿婆，只要您愿意来，我们给您开厂里最高的工资，一个月一百块钱！”
“一百块！”张阿婆手里的茶杯晃了一下。
这个数字，比村里壮劳力一个月挣得都多。
她看着许辰那双认真的眼睛，又看了看旁边一脸期盼的林晓雅，沉默了。她知道，许辰不是在开玩笑。这也不是一个简单的活儿，这是把整个厂子的声誉，都压在了她的舌尖上。
良久，张阿婆把茶杯重重往桌上一放。
“行！”她那双总是带着挑剔的眼睛里，透出一股子前所未有的光亮，“这活儿，我接了！不过我先把丑话说在前头，我老婆子认理不认人。到时候谁的东西不行，别怪我这张嘴不留情面！”
张阿婆上任的第一天，整个江苏食品厂的气氛都变了。
她没穿厂里发的蓝色工作服，而是换了一身自己浆洗得干干净净的灰色布褂子，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在脑后挽成一个发髻。她鼻梁上架着一副老花镜，手里拿着个硬壳小本子和一支钢笔。
她一进车间，原本有些散漫的工人们看到她这副模样，都不自觉地站直了身子。
“阿婆，您这边请，这是给您准备的办公室。”林晓雅恭敬地想把她领到厂长办公室旁边新收拾出来的屋子。
张阿婆摆了摆手，镜片后的眼睛扫了一圈热气腾腾的车间。“办公室是你们坐的，我的活儿，在这儿。”
她径直走向清洗池，几个新工人正哗啦啦地冲洗着刚送来的白菜。她也不说话，就背着手站在后面看。一个年轻工人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手上的动作都慢了半拍。
张阿婆伸出手指，在刚洗过的菜帮子上轻轻一抹，然后拿到眼前看了看，指尖上有一点几乎看不见的泥星。
她没吭声，只是翻开小本子，用钢笔在上面“刷刷”记了几笔。那个年轻工人的脸，一下子就白了。
从这天起，张阿婆就在车间里四处溜达。她一会儿去清洗池看看，一会儿又到腌制缸闻闻，最后还要去封装台转转。
工人们一开始还觉得新鲜，可没过两天，就笑不出来了。
张阿婆的舌头，特别灵。
“这缸的盐，多了。”她用筷子从一个巨大的腌制缸里夹起一片菜叶，放进嘴里咂摸了半天，然后在本子上记下，“比昨天那缸咸了大概半成。”
旁边负责下料的老师傅脸上一红，他昨天确实手抖了一下，觉得没什么大不了，没想到这老太太一口就尝出来了。
“这批封装的，火候不够。”她又走到封装线，打开一个刚经过蒸汽消毒的玻璃瓶，用鼻子凑近闻了闻，眉头一皱，“还有生水气，这样封进去，不出三天就得坏。”
负责这道工序的工人吓得一哆嗦，赶紧把整批瓶子又重新推进了消毒房。
最让所有人害怕的，是张阿婆尝出了一个泡菜坛子里的异味。
那天，一个老工人仗着自己手艺好，前一天晚上喝了点酒，第二天刷坛子的时候就没那么仔细，坛口内沿有一圈陈年的油渍没刷干净。他觉得坛子经过高温蒸汽一蒸，什么味儿都没了。
可当这坛泡菜腌制好，送到张阿婆面前抽检时，她只尝了一口，就把菜吐了出来。
“不对，这菜里有股哈喇子味。”她盯着那个工人，“你这坛子，没刷干净。”
那工人还想嘴硬，说不可能。
张阿婆也不跟他争，直接让林晓雅把坛子倒空，用清水刷了一遍，然后把涮坛子的水端到那工人面前。
“你自己闻闻。”
那工人把脸凑过去，一股若有若无的油脂变质的酸败味，直冲脑门。他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再也说不出话来。
当天下午，厂里的布告栏就贴出了一张通报，那个工人被罚了半个月的奖金。
从此，厂里的工人都私下叫她“魔鬼监督员”。工人们看到张阿婆那副老花镜，比看到车间主任还紧张。干活的时候，手洗了三遍还得对着光看看指甲缝，生怕被她的小本子记上一笔。整个厂的生产，一下子就严谨规范起来了。
林晓雅对张阿婆是彻底服了。她觉得让阿婆在车间里站着尝不合适，专门在质检科旁边，给她收拾出了一间干净明亮的品尝室。
屋里摆着一张大大的白瓷桌，一排清水杯，还有漱口用的淡盐水。每天，各个环节的样品都会被送到这里，等着张阿婆品尝。
起初，张阿婆对这个新岗位还挺满意。每天坐在窗明几净的屋子里，尝尝菜，喝喝茶，记记笔记，一个月还能拿一百块钱，这日子过得很舒坦。
可一个星期后，问题来了。
许氏食品厂的产品线，除了传统的酸菜，还有辣白菜、糖蒜、酱黄瓜、脱水蔬菜等等。每个产品因为腌制时间不同，又分成了好几个批次。
张阿婆每天要尝的样品，从几样，变成了十几样，最后变成了几十样。
她早上要尝刚腌下去的，还带着生涩味。中午又要尝半成品，酸得倒牙。到了下午，还有咸的发齁的成品等着她。一天下来，她舌头都麻了，嘴里全是酸咸辣的味道。
这天下午，许辰正好来食品厂视察，刚走到品尝室门口，就看到张阿婆端着一杯清水，正对着窗外唉声叹气。
桌上，还摆着十几盘颜色各异的泡菜样品，她却看都懒得看一眼。
“阿婆，怎么了？今天的菜不合胃口？”许辰笑着走了进去。
张阿婆看到许辰，立刻苦着一张脸站了起来。
“小许啊，你可来了。”她指着桌上的样品，一脸的苦相，“这活儿……太费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