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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溪躺在病床上,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父亲的怀疑、母亲的闪躲,都像一块巨大的石头,压在她的心上,让她喘不过气。

  她的大脑一片混乱。

  一边是警察给出的“酒驾意外”的结论,听起来合情合理,证据确凿。

  另一边,是父亲凭借着多年在商场上摸爬滚打出来的直觉,坚定地认为这不是一场简单的意外。

  她该相信谁?

  她更愿意相信前者。

  因为如果父亲的猜测是真的,那背后隐藏的真相,将是她无法承受的深渊。

  一个醉酒的司机,他们可以追究他的法律责任,得到应有的赔偿。

  可一个藏在暗处的、能策划这一切的对手……

  他们该如何去防备?

  如何去反击?

  林溪不敢再想下去。

  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养好自己的腿。

  接下来的日子,病房里的气氛一直很古怪。

  林正德很少说话,大部分时间都闭着眼,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苏韵则一如既往地照顾着他和女儿,只是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少,常常一个人对着窗外发呆。

  有天深夜,林溪因腿疼醒来,隐约听见父母在低声交谈。

  “正德,算了吧。”苏韵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疲惫的恳求,“那个项目……就停掉吧。”

  “我们一家人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阿韵,你知道我不能。”林正德的声音低沉而坚定,“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

  “可我怕。”苏韵的声音微微发颤,“这次是小溪和你,下次呢?”

  “我宁可少活几年,也不要你们再为我冒险了。”

  “别说这种话。”林正德的语气突然严厉起来,随即又放缓。

  “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们。我保证。”

  “你怎么保证?”苏韵的声音里带着罕见的激动,随即又低下去,化为一声叹息,“正德,我累了,真的累了。”

  “我们就平平安安地过日子,不好吗?”

  “再给我一点时间。”林正德的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痛苦的温柔,“我不会让你有事的,阿韵。”

  “你要好好的,我们都要好好的,还要一起看着小溪重新站起来,回到舞台上。”

  谈话陷入沉默,只有仪器发出规律的滴答声。

  林溪闭着眼,假装熟睡,心里却翻江倒海。

  项目?

  什么项目?

  和妈**病有关吗?

  她记得妈妈身体一直不太好,但具体是什么病,父母从没详细告诉过她。

  几天后,她无意中瞥见父亲在阳台上打电话,声音压得很低。

  但她还是捕捉到了几个字眼:“……项目暂时封存……对,所有数据加密……等我回国处理。”

  M国警方的调查,如林正德所料,陷入了僵局。

  肇事司机一口咬定就是自己喝多了,对于资金来源、通话记录等关键问题,都用“记不清了”来搪塞。

  他的社会关系简单得像一张白纸,根本查不出任何可疑之处。

  ……

  半个月后,林溪的腿伤稍有好转,林正德的伤势也稳定下来。

  一家人决定回国。

  离开M国那天,下起了小雪。

  细碎的雪花落在车窗上,很快就融化成一道道水痕,像哭过的泪痕。

  林溪坐在轮椅上,被护工推着,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

  这座城市,曾经承载了她最辉煌的梦想,如今却只留给她一个破碎的身体和一颗惶惶不安的心。

  回到海城的林家大宅,一切似乎都没有变。

  院子里的玫瑰开得正好,佣人们恭敬地迎接着他们,管家陈叔早已安排好了一切。

  但林溪知道,有什么东西,已经彻底改变了。

  父亲林正德回国后,整个人变得更加沉默寡言。

  他不再去公司,每天都待在二楼的书房里,一待就是一整天。

  有时候,林溪半夜醒来,还能看到他书房的灯亮着。

  她知道,父亲并没有放弃调查。

  这个家,被一层看不见的阴云笼罩着。

  这天,林溪正在康复师的指导下,进行艰难的复健。

  她的右腿被固定在一个冰冷的器械上,每弯曲一度,都伴随着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

  汗水浸透了她的衣服,她死死咬着牙,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苏韵端着一碗汤走进来,看到女儿痛苦的样子,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小溪,要不……今天就到这里吧?”她心疼地劝道,“不急的,我们慢慢来。”

  “不行。”林溪摇了摇头,声音因为用力而有些发抖,“医生说了,康复的黄金期就这么几个月,错过了,就真的没希望了。”

  她还想回到舞台上。

  这个念头,是支撑她熬过所有痛苦的唯一动力。

  苏韵看着女儿倔强的侧脸,欲言又止。

  她知道,那场车祸对女儿的打击有多大。

  芭蕾是她的命,现在,她的命被夺走了一半。

  康复训练结束后,林溪累得几乎虚脱。

  她坐在轮椅上,由佣人推着回房间。

  经过书房门口时,门虚掩着,里面传出父亲压抑着怒气的声音。

  “……查!继续给我查!我就不信,他能做得天衣无缝!”

  林溪的心一紧。她示意佣人停下。

  “……那个账户的资金流向,确定是从海城出去的?”

  短暂的沉默后,是另一个陌生的、通过变声器处理过的声音,从电话听筒里传来:“是的,林先生。”

  “我们追查到最后一笔资金,是从海城一家离岸公司的账户转出的。”

  “公司名叫什么?”

  “……‘周氏集团’。”

  周氏?

  林溪的眉头皱了起来。海城姓周的豪门不多,最有名的,就是佟家的老夫人,周厢瑞。

  佟家?

  怎么会和佟家扯上关系?

  林溪心乱如麻。

  她知道父亲和佟家老一辈有些交情,但生意上的往来并不多。

  更何况,佟家有什么理由要对他们下这样的狠手?

  书房里,林正德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冰冷的、令人不寒而栗的平静。

  “我知道了。”

  “你们继续盯着,有任何动静,随时向我汇报。”

  挂断电话后,书房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林溪正想让佣人推自己离开,书房的门却突然从里面被拉开了。

  林正德站在门口,看着轮椅上的女儿,眼神复杂。

  “都听到了?”

  林溪点了点头,嘴唇有些发干,“爸爸,真的是……佟家做的?”

  林正德没有直接回答,他只是看着女儿苍白的脸,和那条被石膏固定的腿,眼中闪过一丝痛楚。

  他走过来,蹲下身,与女儿平视。

  “小溪,有些事情,比你想象的要复杂得多。”他的声音很沉。

  “但是,别怕。”他拍了拍女儿的肩膀,掌心温热,给了她一丝力量,“爸爸在。”

  “很快,就会有客人来了。”林正德看着窗外,眼神深邃。

  “小溪,先回房间去好吗?这些事情都交给爸爸。”

  林正德口中的客人,来得比林溪想象中要快。

  三天后的一个下午,一辆黑色的迈巴赫悄无声息地驶入了林家大宅。

  林溪正在客厅里看书,听到车声,下意识地朝窗外望去。

  车门打开,一个身形挺拔的男人从车上走了下来。

  他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深色西装,看起来不过二十七八岁的年纪。

  面容英俊,气质沉稳内敛,眼神深邃,眉宇间带着久居人上的从容和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是佟聿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