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条狗被打得嗷嗷乱叫,夹着尾巴缩回了墙角,那块毒肉孤零零地躺在地上。

  沈家俊和大哥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怒火。

  这帮孙子!

  沈家俊冲大哥使了个眼色,指了指大门。

  两人心领神会,悄无声息地摸到了大门口,拉开门栓,一头扎进了浓得化不开的黑夜里。

  墙根外,几团黑影正缩在草垛后面,压低了嗓门窃窃私语。

  “听见没?狗不叫了。”

  一个公鸭嗓子得意洋洋,听声音透着股猥琐劲儿。

  “那块肉可是咱凑钱买的,里面掺了一整包耗子药,神仙吃了也得蹬腿。”

  “可惜了,那可是最后一块肥膘。”

  另一个声音带着点心疼,似乎还在回味那肉香。

  “行了,别心疼那点肉。这要是成了,里面那些粮食,够咱们吃香喝辣一整年!”

  第三个人似乎是领头的,语气里满是贪婪和急切。

  “别磨蹭了,赶紧动弹!趁那家人睡死了,把粮食搬出来。记住,千万别弄出响动。”

  几个人影鬼鬼祟祟地从草垛后面钻出来,猫着腰摸到了之前踩好点的墙根底下。

  领头的推了一把身边那个瘦得像猴精似的男人。

  “猴子,看你的了。麻溜点,翻进去把门栓开了。”

  被唤作猴子的男人嘿嘿一笑,往手心里吐了两口唾沫,搓了搓手。

  “瞧好吧您嘞!这这十里八乡的墙头,就没有我猴爷翻不过去的。”

  他后退两步,助跑,起跳,双手稳稳地扒住了墙头。

  动作轻盈,确实是个惯偷的好手。

  墙底下几个人屏住呼吸,眼巴巴地等着里面传来门栓落地的声音。

  猴子双臂一用力,脑袋刚探过墙头,正准备往里跳,身子却僵住了。

  “猴子?咋了?赶紧下啊!”

  下面的人急得直跺脚,压着嗓子催促。

  猴子没吭声。

  不是他不想吭声,而是他的脑门上,正顶着一个黑洞洞、冷冰冰的枪口。

  那是沈卫国手里那杆猎枪。

  而在墙角阴影里,沈家俊和沈家成两兄弟,一人手里提着扁担,一人手里握着柴刀,盯着这几个送上门的老鼠。

  “几位,大半夜的不在家搂婆娘睡觉,跑我家墙根底下练轻功呢?”

  沈家俊的声音不大,却让墙下那几个人魂都吓飞了。

  完了!

  撞枪口上了!

  几个人哆哆嗦嗦地举起手,那个领头的公鸭嗓反应最快,立马换了一副嘴脸,理直气壮。

  “误会!这都是误会!我们就是路过……我们啥也没干,你们拿枪指着我们要干啥?”

  “还有王法吗?还有法律吗?我们招谁惹谁了!”

  沈家成气得胸口剧烈起伏。

  “放你**狗臭屁!大半夜翻墙进院,还往里扔毒肉,你跟我说是路过?你们这是明抢!”

  墙根下那三人见沈家俊没动手,反倒有了底气。

  领头的公鸭嗓脖子一梗,眼里透着一股子无赖劲儿,嘴角甚至还要死不活地挂起了嘲讽。

  “哎哟喂,这位大哥,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你说我们抢粮食?证据呢?赃物呢?”

  “你搜搜看,我们哥几个身上别说粮食,连颗耗子屎都没有!”

  “捉贼拿脏,捉奸拿双,没凭没据的,小心我去公社告你们沈家仗势欺人!”

  “你!”

  沈家成一时间被噎得满脸通红,只能呼哧呼哧喘粗气,求助似地看向自家二弟。

  沈家俊面色平静,目光在那三人身上刮过。

  这年头,法律意识淡薄,加上农村治安混乱,这种无赖行径最是让人头疼。

  他们没把粮食运出去,真要闹到公社,没有现场赃物,只要死不承认,还真拿他们没办法。

  但这并不代表治不了他们。

  “想要证据?”

  沈家俊嘴角微微上扬,他转头看向沈家成,下巴冲着身后敞开的院门点了点。

  “大哥,既然几位客人想要证据,那就给他们那个证据。”

  沈家成愣了一下,跟不上弟弟的跳跃思维,但看着弟弟那笃定的眼神,他下意识地选择服从。

  转身几步跨进院子,没多大功夫,肩上扛着那个沉甸甸的麻布口袋走了出来。

  “给他们。”

  沈家成想都没想,把那一袋子足有五十斤的玉米面,硬生生塞进了那公鸭嗓的怀里。

  公鸭嗓猝不及防,被压得差点一**坐在地上,下意识地抱紧了袋子,一脸懵圈。

  “这……这是弄啥?”

  “这不是你们偷的吗?”

  沈家俊慢条斯理地从兜里摸出一盒火柴,刺啦一声划燃,火光映照着他那张忽明忽暗的脸。

  “深更半夜,三个外村人,抱着我们的五十斤粮食出现在我家墙根底下。”

  “这要是让人看见了,我说是你们偷的,你说他们会不会信?”

  那三人脸色瞬间变了。

  “你……你这是陷害!我们没拿!这是你们硬塞给我的!”

  公鸭嗓想把粮食扔出去,可沈家成那把柴刀往那一横,寒光逼得他又把手缩了回去。

  “陷害?”

  沈家俊甩灭了火柴梗,往前逼近一步,手里那根不知道从哪顺来的麻绳在指尖灵活地缠绕着。

  “这黑灯瞎火的,方圆几里地都没个人影。我要是现在一枪崩了你们,再把尸体往那边的清水河里一扔……”

  “你们猜,明天早上有人会发现吗?就算发现了,谁知道是我沈家俊干的?”

  “毕竟,我可不认识你们三个是个什么东西。”

  那三个二流子浑身一抖,只觉得一股凉气直冲天灵盖。

  疯子!

  这年头打死个把偷鸡摸狗的贼,虽然也要吃官司。

  但在这种荒郊野外,只要做得干净,那就是死无对证。

  看着沈家俊那双毫无波动的眼睛,他们毫不怀疑这小子真敢下手。

  “别……别介!大哥!爷!我们错了!我们真是来偷粮食的!千万别开枪!”

  那个一直没吭声的瘦猴子最先崩溃,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

  旁边那个一直心疼毒肉的家伙也吓破了胆,哆哆嗦嗦地替自己辩解。

  “沈……沈二哥,咱们也是没办法啊。早就听说你们家发了财,天天大鱼大肉的飘香味儿。”

  “咱们寻思着,你们家粮食那么多,分兄弟们吃一口也不打紧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