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圣旨,相宜不是不慌。

  但也就是那么一瞬,她想到祖父临终捐出多半家财,只是为了保她周全,如果皇帝真的为了一县封地,就让她去淮南为妾,那她今日无论如何不会接旨,她还要捧着那道嘉奖圣旨,去叩宫门,问一问皇帝,她祖父到底算不算有功于朝,她这个功臣之后是不是就该做妾!

  至此,她一把甩开孙司礼的手。

  “不管我前程如何,孙大人,你的前程早该断了。如你这般迂腐无能之辈,不配食国禄!”

  说罢,她提着裙子,往前厅去。

  孙司礼没上来拉扯她,一是人多,太不雅观,二是知道她跑不掉,她总得接旨吧!

  她再嚣张,也就这片刻了,圣旨一宣,她就得滚去淮南做妾!

  大部分人都是这么想的,所以一路上,相宜面对了各色眼光,有看戏的,有同情的,有麻木回避的。

  她通通没放在眼里,脚步越快越坚定。

  在后院和前厅交接处,她迎面撞上了孔临安。

  “你去哪儿?”孔临安急道。

  相宜坦然道:“接旨。”

  “你!”孔临安震惊,“你以为那是什么旨意?东宫的吗?那是陛下的圣旨!”

  相宜知道他什么意思,无非是觉得她在做梦,竟然以为是太子真来封她做太子妃的。

  她嘴角轻扯,“我还没糊涂到不明白什么叫圣旨。”

  “那你还……”

  孔临安话没说话,林玉娘已经赶到了。

  狭路相逢,林玉娘微微一笑,心甘情愿,甚至乐意之至地给相宜行了一礼。

  “见过乡主。”

  这是最后一礼了,今日过后,她可不会去淮南给一个妾行礼。

  相宜压根没看她,只是随意扫了孔临安一眼,便越过他二人,径直往前厅去,云鹤匆匆跟上。

  孔临安站在圆形拱门下,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只觉得胸口有一块被人生生挖去了。

  他心有不甘,大喊一句:“薛相宜!”

  林玉娘心头震动,有些慌乱。

  然而前面走着的相宜却仿佛没听见,脚步丝毫没停。

  孔临安气急,一圈打在了石壁上!

  林玉娘骇然。

  祝家前院,男宾女客跪了一地。

  站在上首捧着明黄圣旨的,是新大内总管李泰。

  他年纪很轻,规矩却严,到场半天了,愣是一句口风都没露给无关紧要的人。

  直到相宜出现。

  众人低着头,议论纷纷。

  李泰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对相宜微颔首。

  “薛乡主,接旨吧。”

  相宜看着那明黄圣旨,心砰砰砰地跳。

  她走近了几步,却仿佛被抽了魂一般,没有立即跪下。

  因为她不想。

  她的命运被太多人掌握了,就是不在她自己手里,就算这样,她还得跪着谢恩。

  这不公平!

  “乡主?”李泰加重了声音。

  相宜抬眸,对上大太监沉沉的眼睛。

  她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

  忽然,祝家外有人匆匆赶到,下马走进来。

  “李公公!”

  众人张望过去。

  李泰转身,看到来人,面生疑惑。

  “云大公子?”

  云景走近,看了眼相宜,旋即对李泰行了半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