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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解释?没用。

  跟一群热衷于传播八卦的人解释,只会越描越黑。

  吵闹?更没用。

  那正中了周建国的下怀,坐实了她心虚的罪名。

  对付流言最好的办法,从来都不是辩解,而是把事实掰开了揉碎了,大大方方地摊在所有人面前,让他们自己看,自己品。

  陈兰芝放下水杯,眼神里没有丝毫慌乱,反而闪着一种猎人看到猎物时才有的,冷静又锐利的光。

  她走到门口,对着院子喊了一声:“周福,你进来一下。”

  在院里坐立不安的周福一个激灵,磨磨蹭蹭地进了屋,像个等待审判的犯人。

  “你去,把建军叫回来。”陈兰芝的语气不容置喙,“就说家里有重要的事。”

  周福得了令,腿肚子都发软,一想到要去那个全是文化人的大学里找人,他就觉得头皮发麻。

  可陈兰芝的眼神冷得像冰碴子,他只能揣着一肚子惴惴,挪着步子出了门,摸到了周建军的宿舍楼下。

  宿管阿姨拦住了他,盘问了半天。

  周福嘴笨,颠三倒四地说不清,急得满头是汗。

  幸好有个跟周建军同系的同学路过,认出了他口中描述的的人,帮忙上楼去喊了。

  周建军下来的时候,身上还带着一股墨水和旧书纸的味道,看见周福,眉头微微蹙起:“爸,你怎么来了?”

  “建军啊。”周福一把拉住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你妈……你妈让你赶紧回去一趟,家里出大事了!”

  周建军的心猛地一沉。他

  这个爹,向来是天塌下来都只会唉声叹气的性子,能让他急成这样,事情肯定小不了。

  他没多问,转身回宿舍换了身衣服,跟老师请了假,然后和周福匆匆往家赶。

  一路无话,周福几次想开口,都被周建军沉静的侧脸给堵了回去。

  他这个二儿子,自从上了大学,话更少了,但那股子沉稳劲儿,却让人没来由地安心,又没来由地敬畏。

  回到家,院子里的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妈,我回来了。出什么事了?”周建军一进屋,就开门见山地问。

  陈兰芝抬起眼,指了指对面的凳子:“坐。”

  等周建军坐下,她才把周建国早上干的那些事,简明扼要地讲了一遍。

  周福站在门口,听得心惊肉跳,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周建军听完,脸色一点点变了,嘴唇抿成一条笔直的线,搁在膝盖上的手,指节捏得发白。

  他大哥,为了逼母亲拿出钱,竟然用这种最肮脏的手段来污蔑自己的亲妈。

  “畜生!”

  周建军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我去找他!”

  “坐下。”陈兰芝阻止了他。

  周建军的脚步顿住了,他转过头,通红的眼睛里满是挣扎。

  “去找他做什么?跟他打一架,然后让所有人都觉得你是恼羞成怒,坐实了你妈我行为不检?”陈兰芝看着他,眼神锐利,“建军,你是大学生,是读书人,读书人不能像街头混混一样,只靠拳头解决问题。要动脑子。”

  周建军重新坐了回去,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显然在极力压制情绪。

  “妈,那我们怎么办?总不能就这么让人戳脊梁骨。”

  “当然不能。”陈兰芝的嘴角勾起一个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弧度,“你大哥想看我身败名裂,想看我被唾沫星子淹死,我偏不如他的意,不但不能死,我还要风风光光地,把这盆泼过来的脏水,烧开了再给他浇回去。”

  她看向周建军,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我要办一场乔迁宴。”

  “乔迁宴?”周建军和门口的周福同时愣住了。

  “对,乔迁宴。”陈兰芝的眼睛里闪着光,“就在胡同里头那个院子办,你大哥不是说那院子是我跟野男人幽会的地方吗?那我就请全胡同的人都去看看,他不是说我跟王站长不清不楚吗?那我就当着所有人的面,大大方方地感谢他,给他包个大红包,谢谢他这个热心邻居对我儿子的帮助。”

  周建军的眼睛慢慢亮了起来。

  流言最怕见光。

  母亲这是要把所有藏在暗处的东西,全都掀到太阳底下来,让那些长舌妇们自己看,自己品。

  这法子,釜底抽薪,比一百句解释都有用。

  “妈,我明白了。”周建军重重点头,“怎么做,你吩咐。”

  陈兰芝要的就是他这句话,看向门口还在发懵的周福:“你去供销社,把家里所有布票都拿出来,扯几块最鲜亮的棉布回来,再买两床新棉被,钱不够就先记账,回头我拿给你。”

  “买、买这些干啥?”周福结结巴巴地问。

  “给建军铺床。”

  陈兰芝看他一眼,那眼神好像在看一块不开窍的木头,“我儿子住新家难道要用旧被褥?不光要新的还要最好的,你只管去买,挑人多的时候去,越大声越好。”

  周福品了品这话里的意思,浑身打了个哆嗦,好像懂了,又好像没全懂。

  “建军。”陈兰芝又转向二儿子,“你去废品站,找王站长,就说家里要办乔迁宴,请他务必赏光,顺便问问他,能不能借几套桌椅板凳,咱们院里那几张不够用。”

  周建军立刻领会:“我这就去。”

  “等等。”

  陈兰芝叫住他,从炕柜里摸出纸笔,“你再去趟副食品商店,就照着这单子上的买,记住,别怕花钱,拣好的买,猪肉要五花三层的,鱼要活蹦乱跳的,鸡也挑肥的抓。”

  周建军接过单子,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菜名,光是肉就有好几斤,还有各种平日里见都见不到的精贵点心。

  这哪里是办乔迁宴,这简直是要办婚宴的架势。

  “妈,这是不是太破费了?”

  “破费?你大哥想让我身败名裂,一辈子抬不起头,我要是抠抠搜搜的,人家只会觉得我心虚是装样子,咱们不但要办,还要办得风风光光,让所有人都看看,我陈兰芝到底有没有那份底气。”

  周建军拿着单子的手紧了紧,喉头有些发哽,千言万语最后只化成一个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