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阳城卫军点将台。

  沈牧来到点将台中,直接坐在了主将位置上,拿过书案上摆放的每日四城守卫、城中巡防点卯名册,目光一一扫过。

  城卫军的军务纪要,大部分都放在守备将军衙门,要查城卫军的问题,首先该去那里。

  不过衙门案牍没有十车八车也有四五车,一本本翻过去,十天也不见得翻得完。

  点将台上的点卯名册不一样。

  这东西,只记录每日城卫军驻守四城城门,以及城中巡防人员名录。

  从这个上面,就能直接看出江阳城的守备情况。

  连翻了两三本,沈牧心中大抵是有数了。

  “将军,江城城有守备军万余人,这营中留守将士,也有数千,您看是不是……”

  一旁随同的撼山十八骑之一,撼山军近卫营十伍长武胜脸上光芒闪烁,近前小声说道。

  闻言沈牧回头看了他一眼。

  “你担心我砍了柳勇,会刺激得柳魁狗急跳墙,把我们留在这营中?”

  “那厮若真敢如此,属下等定于万军从中将其斩于刀下。”武胜立刻说道。

  紧接着话锋又是一转,“属下担心的是,柳魁畏惧而不敢来军中,从别处调集人马,亦或者直接带兵逃出城外,再与西夏人勾结,江阳城恐怕有失。”

  “如果我们来得晚一些,发现江阳城中有西夏人的时间晚一些,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沈牧神色淡然,不紧不慢道,“不过现在,他还不敢。”

  “将军的意思是?”武胜神色一动。

  “那些西夏探马你见过了,都是西夏精锐中的精锐,如此精兵藏匿城中,必定图谋不小。”

  沈牧眼睛一眯。

  “而他们潜藏城中,目的一定是趁机控制整个江阳城,所以城内外,必定还有西夏大军藏匿,但他们没有行动,反而是冒着巨大的风险去追击郡主,你觉得原因是什么?”

  “他们还未准备周全!”武胜眼中光芒一闪。

  “没错,既然他们先前还没有准备周全,现在自然也还没有准备周全,而西夏人能把大军藏在江阳城内外,不叫人有丝毫察觉,江阳城中必定有他们的内奸。”

  沈牧手指敲击着案牍,一字一顿道,“你说,江阳城中,有谁一定是内奸之一?”

  “江阳守备柳魁!”

  武胜面容冷峻,咬牙说道。

  江阳城中有守备城卫军万余人马,负责江阳巡守之则,西夏人盯上江阳,密谋将之夺取,必定需要大量的兵马人手。

  一两支探马细作发现不了,还可以说是守备松驰导致的,大军活动都发现不了,那就只能是有人故意配合。

  而要做到密不透风,就必定需要柳魁这个江阳守备将军。

  因为敌军发现敌军行踪,第一时间禀报的,就是他!

  沈牧看着武胜,点头道,“没错,所以眼下,柳魁肯定不会轻举妄动,因为可以动的话,他不会等到现在,而贸然行动,只会导致他们密谋已久的大计功亏一篑,不管他心中如何愤怒惧怕,唯一能做的,就只有先跟我们虚与委蛇,然后暗地里尽快筹备行动!”

  “那将军我们?”武胜疑声问道。

  “飞鸽传书秦王府,请殿下即刻抽调人马,昼夜兼程秘密赶赴江阳,待大军一到,就是我们摊牌的时候。”沈牧眼中寒光一闪。

  “是,属下领命!”武胜立即抱拳应道。

  “另外,想办法将这个叫陈平的人收服下来,让他控制住西城门。”

  沈牧抬手,指着点卯名册上一个下级武将的名字说到。

  闻言武胜顺着沈牧指的地方看去,眉头微皱疑惑问道,“将军,这个陈平不过是个下级校尉而已,连城门守备都不够,您为何看重他?”

  “很简单,我刚刚翻了名册,这个陈平值守的,要么是深更半夜,要么就是外出偏远山林查探,全都是些费力不讨好的活,你说在军中,什么样的人才会长期被派这种活儿?”

  沈牧轻笑一声道。

  “属下明白了,属下这就找人去找到他。”

  都是当兵的,对于军中各种情况,自然是心知肚明。

  长期被安排到不好的位置值守,在军中,只有一种情况,那就是得罪了上官,被其他人排挤的人。

  这种人,大部分都心怀怨愤,收服起来最为容易,也不用担心他会走漏消息。

  当然,沈牧之所以选中陈平,还有一个原因。

  从点卯名册上的情况来看,柳魁应该是有意想要找借口将陈平赶出城卫军,只是他用了各种方法,陈平的名字依旧还留在点卯册上,甚至连职位都没有下降。

  如此就只能说明,柳魁想尽了办法为难,陈平却没有让他抓到任何的把柄。

  这样的人,一定是有本事能耐的人。

  加上柳魁暗中勾结西夏人一事,跟他不对付的,自然大概率是忠勇之人。

  忠勇正直,又有能力,这种人当然是值得拉拢提拔的,而且沈牧心中也有所预料,肃清江阳城中的毒瘤,陈平或许能发挥很大的作用。

  武胜走后不久,柳魁到了。

  沈牧还在点将台翻着名册,听见外面有人进来的动静,一抬头,就看见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位江阳守备将军。

  从面向上来看,柳魁和他的堂兄弟柳勇完全不同,是个一眼就能瞧出如狼似虎的人。

  在沈牧打量着柳魁的同时,柳魁也在打量着他。

  两人眼神无声的交汇,半晌,柳魁才率先拱手行礼道,“末将江阳守备柳魁,拜见将军,不知将军如何称呼,来我江阳城有何军务?”

  “豫州军参将将军,撼山军行军大总管,虎牢关镇关将军,沈牧。”

  沈牧淡淡的看着柳魁,不紧不慢道。

  闻言柳魁脸色一变。

  豫州军也就是秦王军,虽是边军,用的却是北离禁军编制,参将将军,按照北离武将序列,属于正三品的将军,即使是在边军之中,也是位高权重。

  更不要说,沈牧还是撼山军行军大总管。

  他早就听说,撼山军乃是秦王军中近年来异军突起的一支铁军,其战力之强,以一军数千人,竟能打得西夏数万乃至十万大军找不到北。

  被称为北离骁勇军,名声响彻西夏北离两国。

  而行军大总管,便是撼山军唯一的掌控着,甚至就连秦王,在撼山军中的权威,都不如他。